果然有异味!
她不比韩昼,需得凑近了才能闻到一丝异样。然而这味道确实古怪,有点熟悉,但死活想不起来是什么味,只觉得是什么荤腥类的东西变了质。
……等等。荤腥!
秦山芙忽然抓住韩昼的袖子,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彩:“韩公子,你能在贺州找一个杀猪的屠户么?我有事要他确认!”
冯屠户的案子,最终被定在六月的最后一天开审。
堂审当日烈日炎炎,酷暑难当。蕊环从牢里被提了出来,让她跪下,她双腿被打得跪不下来,让官府的人一时犯了难。
今日堂审不比往日,有晋王坐镇,犯人听审的姿态过于难看,难免会污了贵人的眼。
有衙役出主意找个站笼,商量着将蕊环架起来站着应审,反正堂审要不了半天就结束,虽然犯人难受点,但终究没有大碍。
他们在一旁有商有量,当下就拿定了主意,要去推刑笼过来。郑大娘慌慌张张地跪在秦山芙脚边说这件事,秦山芙得知后陡然变了脸色。
所谓站笼,就是立枷,是站刑的刑具,让犯人站在囚笼里,肩膀戴枷,周身力量悬于脖颈,让犯人慢慢窒息而亡的酷刑。
那群衙役能想出这个法子,不尊重人权都是轻的,而是说明这群人压根就是把犯人当牲口。
秦山芙当即拦下刑笼,斥道:“敢问各位,这个刑笼是要做什么?眼下蕊环未经定罪,你们就敢给她上站刑。蕊环本就遭了毒打,再经这么一折腾,倘若撑不过过中途断了气,这责任你们是担还是不担?”
衙役被秦山芙唬得一愣,也有点不确定:“她又跪不住,跪不住多难看啊……”
“那她死在囚笼里就好看了吗?!难不成晋王殿下纡尊降贵来监审,案子没审出个结果,人先被你们整死?倘若最后她真是有冤呢?”
衙役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孰轻孰重,立时缩了回去,赶紧将刑具推走。秦山芙转头对蕊环道:
“我知道你双腿受了刑,恐怕跪不了太长时间,如若撑不住,就直接倒在地上罢。”
蕊环一听就慌了神,“这、这怎么行?连个受审的样子都没有,岂不是藐视公堂?”
“你行得端,坐得正,一身清白,还要什么受审的样子?你的伤本就是逼供所致,你若显得太过卑微,恐怕‘刑讯逼供’这四个字还戳不到官老爷的眼里去。”
蕊环一听,再无二话,点头应下。
不一会,又从外头挤进来了三两个人。秦山芙看过去,是陌生面孔。郑大娘提醒她,那就是冯屠户的老婆马氏,一旁还有个与其年龄相当的妇人陈氏,与冯屠户家正好是对门。
“对门?”
秦山芙又想起在玉卢县时,从门缝后面偷偷溜走的人影。
郑大娘道:“陈氏和马氏平日就交往过密,恐怕此次是来作证的。”
秦山芙心里有了谱,又看向另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精瘦老头,一身衣着板正讲究,颇有些桀骜不驯的模样。这老头也正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对上她的视线,无声地冷笑一声,轻蔑地别开眼去,一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出于同行敏锐的嗅觉,秦山芙觉得这个老头大概率是马氏请来的讼师。
此刻原告与被告到齐,韩昼和柳全早早就挤在门外观望着。
今日的升堂走漏了风声,说什么县太爷替知府断案,还说什么晋王清正贤明,亲自拨乱反正,男女老少在门口挤了一圈,好不热闹。
又过片刻,高庭衍也来了,找好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也给窦近台指了位置。童老爷见他又要下跪,高庭衍不耐地挥了挥手,不让他再三叩九拜行那些繁琐的礼数。
而身为主审官的韩老爷,因太过紧张闹了肚子,此时才裹着自己七品的官服,迈着犹豫的步伐,一脸凝重地坐在四品知府的位置上。
他怯生生地环视众人,正巧对上一旁童大人冷淡的目光,尴尬地笑一下,又缩着脖子转了回来。
今日在场众人,身为判官的韩老爷来的最迟,也是最紧张的那一个。
众人都沉默地等着他升堂,他偷偷咽了下唾沫,颤巍巍地提起惊堂木,正想提一口气狠狠拍下以振威风,不想童大人忽然咳嗽了一声,吓得韩老爷手腕一抖,惊堂木就那么飞了出去,空气瞬间就凝固了。
站在门口的韩昼和柳全忍不住捂住了眼。
一旁的晋王掀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地上的惊堂木,身旁的窦近台立即会意,起身亲自将惊堂木捡起,姿态恭敬地给韩老爷重新递了回去,顺道安慰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