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昼二话不说就跟上,秦山芙也没意见,正好还有些旁的事情要问他。
“对了,那位钱仵作,最后安置在哪了?”
话说当日晋王拍板定了重审之后,秦山芙马上就想到,赶紧将钱仵作控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她本想拉着韩昼立刻起身去玉卢县,想办法将钱仵作带回贺州。钱仵作是本案的关键人物,她得保证他全须全尾不受影响地将那日在义庄里说的话,重新在公堂之上说一遍。
韩昼一听她又要去城南义庄,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他不去,也不让她去。当时秦山芙差点自己动身,他赶忙拉住她解释。
“扣个人而已,哪还需要我们亲自动手?韩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走哪都认识些朋友。玉卢县的事,就交给他们去办好了。”
秦山芙当时听完,只觉一万个不放心:“可别失礼于人得罪了钱仵作,倘若他一时恼火在公堂上乱说,这官司也不用再打了。”
“那哪能呢,韩某是那种不上道的粗人?”
“……自然不是。”不仅不是,她还嫌太精细了。
秦山芙决定还是相信他一次,就放手让他去操办,自己则忙着梳理开庭的思路了。此时走在路上又想起,问道:“将人安排在哪了?没有冒犯钱仵作吧?”
韩昼颇为得意,“自然是没有。”
秦山芙好奇道:“哦?”
韩昼卖着关子,拿起乔来:“咳,好歹也是我经手的事,秦姑娘若想听详细经过,不如先付两炷香的时间?”
秦山芙轻笑一声,“付十炷香都成。反正是柳全的案子,回头案子结算代理费时我一并计上,这都是成本,我可不吃亏。”
韩昼一噎,小声嘀咕了句心真黑。但到底忍不住要跟她献宝,忙凑到她身边卖乖。
“钱仵作我已经安置妥了。我那日托玉卢县的几位友人打听,这钱仵作当真是个软硬不吃的人物,万事不关心,只对各式各样死状诡异的尸体有些兴趣。所以我又请托了贺州的友人,在医馆寻了个不知何故暴毙身亡的病人,给了家属一些银钱,将钱仵作请到贺州剖尸细验。我找了人一直盯着,据说那钱仵作到了贺州后不吃不喝,一直沉迷于那具尸体,并不知晓蕊环的案子有了变数。而且我还打听到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
“据我玉卢县的朋友说,我们的人带着钱仵作前脚离开,贺州知府的苗典吏和玉卢县的胡县丞就往义庄赶去了,结果刚好扑了个空。”
韩昼一脸坏笑,跟个得了逞的小屁孩似的。
“妙啊,韩公子!”秦山芙闻言双眼放光,毫不吝啬地开口称赞:“这次真是多亏了你。……那这么说来,这二人早有勾结?”
韩昼一见她对着他笑,心跳就不由快了几分,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强自镇定道:
“嗯,我着人也打听了这两人。正如钱仵作那日所言,玉卢县正儿八经的县官是个不管事的,或者说他的心思压根不在小老百姓的这些事上,一年到头只操心怎样向上经营。他不管,他手底下的县丞就成了二老爷,一般小民的案子,是生是死全由胡县丞定。而蕊环这桩案子,听说是冯屠户的老婆马氏,将冯屠户的棺材本都省下来孝敬给了胡县丞,那冯屠户入殓时凄惨极了,睡的棺材连那义庄的那些都比不上,所幸她夫家没别的人口,否则非得闹出个好歹来。”
“马氏贿赂胡县丞,就为要蕊环的命?”
“正是。”韩昼也感到唏嘘,“据说是冯屠户一直肖想着蕊环,纳妾不成,有次与马氏争吵时扬言要休了她这个泼妇,马氏自此就记恨上了蕊环,平日里没少给街坊传闲话。”
“只是做妾还好说,冯屠户想休妻,这就触了马氏的底线了。”秦山芙无奈地摇摇头,“这马氏也做得够绝,恨自己男人朝秦暮楚,所以死后也不厚葬,反而省出这笔钱去诬害自己的情敌以泄私愤,真是……”
“所以胡县丞收了钱就要办事,这才写出这么离谱的判决来。而且看样子他跟苗典吏私交甚笃,恐怕这么多年知府衙门也替他遮掩了不少荒唐案子。”
“嗯……”
秦山芙说不出话了。
古代的官场就是这样黑暗,有时候甚至为官的都没做什么,底下的小鬼作祟就能枉害了多少无辜性命。
虽然这种腌臜事从古到今一直都有,但现代社会还是比古代强太多了。想到这一茬,秦山芙就无比怀念上辈子。
她心事重重地来到府衙,这回她连身份都没报,门口的衙役就客客气气将她让了进去。
许是上回闹得太凶,又有晋王的压力在,衙役这回再也没敢拦着,连忙赔着笑脸:“秦姑娘,您来阅卷吧?上头叮咛了,只要您来阅卷,谁都拦不得,您看多长时间都没问题,只要不把卷带回去就成。”
衙役这么热情,反倒让秦山芙觉得不自在了。她干笑着应了声,然后就进去办正事了。
上回阅卷韩昼没参与,这回自是紧紧跟着,她刚看过什么,他也要接过来再看一遍,只是一点名堂也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