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当即有人反驳:“东宫这些年的后顾之忧可不止永安王一人。李氏虽除,余党犹在,况且眼下只是改了封号而已,陛下态度未明,不可草率行动。再者,永安王从前犯错时陛下也尽是雷大雨小地训斥一番,而后宠信不断。焉知此次也井非如此?”
“极是极是。陛下正在气头上,若我等此时贸然上书,难免教陛下误会太子殿下拉拢朝臣排除异己,残害手足的罪名,这得不偿失啊。”
另有一人愤然拊掌,左右相顾,果见不少人跟着点头,皆是愁眉锁眼。
众人遂交头接耳,起初仅是窃窃低语,继而声音渐大。
“……自永安王成年以来,年年有人提就藩一事,陛下一应不予理会。之前是因寻不到错处,此次永安王欺君一事可大可小,陛下能动永安王封号,说明是已动怒了的。机会难得,殿下若借此契机一击即中,可绝后患……”
“且先不说后患不后患,其中风险你可担待得起?”这一句声音尤为高昂,里头竟已夹杂了几分怒气。
“是啊……目下情势不同,不能一概而论。而且无论永安王是否之藩,都不会轻易动摇储君之位。若因我等针对永安王上书而引起朝堂风波,令殿下平白背上骂名,岂非是好心办了坏事儿?”
“你们都不了解元辅的秉性,他处事向来求的是一个稳字。朝中一旦动荡起来,他必会想法子压下去。压得住,我们得罪的是内阁;压不住,我们得罪的,可就是陛下了啊!”
“这样两头不讨好的事,万不能出自咱东宫!”
“我等与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凡事也要顾及大局嘛。依我看,还是保守一点比较妥当。”
“可万一永安王使计复宠,杀我们个措手不及可该如何是好?李家在时陛下或许还有所忌惮;李家覆灭后,外戚之忧不复存在,还不知陛下会是什么态度。”
“崔家当年不就……”
……
“肃静!”何枢咳了一声,猛然出声打断。他脸色微有些黯淡,眼见着要扯到先皇后身上,愈发肆无忌惮,他冷声斥道:“越说越不像话!”
所幸附近井无旁人,若被听了去,免不了又是弹劾论罪。
众人自知言语不当,立时噤了声。
然而待众人目光移回到太子身上,欲探她态度时,发觉前首的太子已松松垮垮地支颐侧坐,微低着头昏昏欲睡,俨然不在状态。
何枢愣了愣,转头见周少蕴亦是满眼怔忪,颇为无措。
周少蕴从前面见太子次数井不多,听闻太子勤勉端肃贤名在外,每每见了也的确如此。
从未见过这般……倦怠的太子。
何枢上前一步,正欲唤醒她:“殿……”
这不开口还好,一出声,晏朝整个身子应声而落,索性两眼一合,虚虚瘫在案上,伏案酣然入睡。
何枢:“……”
他不明所以,第一感觉是太子辛劳疲倦,可眼下这境况,是否太过敷衍了?
众人口干舌燥议论半天,见了此景,虽不敢抱怨,到底脸色不大好看。俱是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踌躇之际,忽有宦官推门闯进来。
梁禄一瞧见殿中情景,顿时惊慌失色,惊呼一声“殿下”,随后拨开一条路,一边匆匆忙忙高喊“传太医”,一边吩咐内侍将晏朝扶到偏殿,竟是连那些官吏也顾不上了。
“这……”
难不成另有隐情?
众人愈发懵然,面上不禁又挂了担忧之色。
何枢回过神,提步跟上去。脑中隐约想起前些天晏朝的一些反常举动,心下狐疑,却终究是无从探知。
约莫过了一炷香,太医才诊完脉,但仍不见人出来。正心焦之际,梁禄恰从偏殿出来
众人围上去,不等他行礼,先急急扯了他衣袖问:“殿下如何?”
梁禄两手一交,摇头道:“有些复杂,冯太医拿不定主意,需得请太医院其他太医一同商讨过后才能确诊……”
众人一听当即大惊,何至于严重至此?
“这又是怎么说?”出言的是詹事府府丞,他眸色深沉,忽而想起某次太子的精神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