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袖中攥着拳头,抿了抿唇,逼迫自己先清醒过来。眼睛正好看到她那双苍白的手,一瞬间,晏朝忽然酸涩。这样的感觉,太熟悉了。
如此般冠冕堂皇,与她的父皇,何其相似。
“你既然承认了明嫔是你的人,那我就先问你,你将她安插在陛下身边,除却当顺风耳外,是不是要她对付信王的生母李氏?”
晏朝点头:“是。”
算是她利用了明嫔的恨意。
“此次李氏倒台,是因为她对庄嫔母子下手。这,是不是明嫔做的——亦或是,你命她动的手?”后半句话,宁妃一字一顿吐出来,盯着她的眼。
晏朝愣了愣,才摇头否认:“没有。”
“李氏当时已在禁足,她自己都缠绵病榻自顾不暇,膝下的信王早就成年,她虽然失宠,却也没有理由去害庄嫔的孩子,且那宫女是庄嫔从家中带来的,要背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李氏要下手在去年就有太多机会,何必等到今年?”她探究的目光里终带了几分凌厉,手心攥着的帕子已不知缠了几圈。
“还有,这件事是御前的兰公公查的。据我所知,他是同你站在一块儿的。他所谓的那些证据确凿,又是不是你和他串通好的?”
“娘娘……”
晏朝口中有些苦涩,还没说完,又被宁妃打断:“你要走你的路,我拦不住。你和信王斗,要将手插进后宫去算计李氏,我只冷眼看着。可你为什么,就非要牵连进无辜的人?庄嫔她没有碍着你什么,她腹中的孩子也没有碍着你什么,她胆子小,安安分分的怀个孩子都不敢轻易叫人知道,你为什么就非要对她动手!”
她几乎失声,声嘶力竭到一呼一吸间的气息都不住地颤抖。是满心满眼的失望,呆滞到意识全无,跌坐在椅子上。阖了眼,耳边嗡嗡作响。
她有些过于激动。
她能怎么办。若当真是晏朝做的,她要为了庄嫔母子,去同皇帝告状吗?
这么些年,一直撑着她的,是和晏朝之间尚无血缘的亲情,陪着她的,只有庄嫔一个人。
“娘娘,我没有做。”冷心冷肺的太子走近扶着她,苍白无力地解释出这么一句。
宁妃甩开她的手:“应嬷嬷你都狠得下心,何况一个无关之人!”
“应嬷嬷不能留在京城,您知道当时外面有多少……”
“留不留还不是在你一句话。朝儿,你既然是东宫太子,这么多年就连区区一个宫人都护不住么!”
她哑口无言。不是她护不住,是她不能将应氏留在京城。
很显然宁妃要与她争执的,不过是庄嫔的死而已。她知道宁妃眼下已经失去理智,仍然清醒的自己也明白,无论如何得先查出来原委,才能下定论。
但那些话仍旧还是一刀一刀刻在心上了。她生怕真的会伤到自己,粉饰太平般伪以木然的神色,企图阻挡心神动荡以防伤口裂开。
终还是克制着平静下来,扶着宁妃坐下,缓声劝道:“娘娘,其中蹊跷太多,您若真不放心,我叫人再去查。我能向您保证的是,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
“可他们已经死了!”宁妃抓着她的手臂,哀哀凝眉。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晏朝,可是除了晏朝,她又该信谁呢?
“娘娘……”晏朝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握了握她的手,又松开,转身去给她倒了杯茶塞到她手里。避开她凄婉茫然的眼眸,站起身来。
“你要走了?”
“嗯。东宫政务繁忙,儿臣先告退了。”她默默行了礼,退出来,又随口叮嘱了宁妃的贴身宫人好好照顾她。随后低头迈下台阶。
周身顿时一凉,她才恍然意识到,下雨了。这场雨似乎并不激烈,只是豆大的雨滴仿佛逐渐紧密起来,抬起衣袖一瞧,深深浅浅轻轻重重连成一片。
梁禄不知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看着她脸色不大好,连忙拿了伞跟上。她跨过门槛时仍旧心绪恍惚,没留意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梁禄扶着她,手腕微微使力。
晏朝清醒过来,抿了抿唇,轻道:“我没事。”方才整好仪态。
“雨要下大了,奴婢备了轿子……”他看晏朝并无要上轿的意思,心下担忧不已,不禁出声提醒。
晏朝转头伸手,拿过他手里的伞:“本宫自己走走,你们先回东宫罢,不必叫人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