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上帝保佑你。”
石阶的尽头处,坐在轮椅上的棕发少女将赞美诗放在一旁,吃力地驱使着轮椅,滑动到她面前。
“你是流浪过来的旅人吗?”那少女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日头底下宛如流动的阳光,“你受伤了。”
她面上浮现出明显的焦急与担忧,甚至冒冒失失地倾着身子,拉住虞歌那冰凉沾血的手。
“我……。”
陡然被对方暖得发烫的体温一捂,虞歌下意识地将手缩了回去,她听见自己沙哑而艰涩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我…我是来找人的,他叫戴纳·琼斯。”
姓琼斯的这个男人当时是异端审判组的副组长,之前曾主动与她接触过两次。
“哦,那我知道了。”那少女将熏过精油的柔软手帕打开,并隔着一层布料,再次牵起她的手,“和我进来吧,那是我爸爸。”
她笑意盈盈地望着这个面无表情的陌生姑娘。
“我叫塞拉·琼斯。”
她嫩而细滑的圆润指尖掠过虞歌指缝间的血口,为那麻木而迟缓的神经带来几丝隐约的疼痛,这疼痛顺着开裂的伤口蔓延至她的每一寸血管,最终汇聚于她那腐朽的胸膛内,使她体会到几分极为罕见的微妙情绪。
——新奇、无措与一点微不足道而难以形容的羡慕。
在修道院内长大的塞拉热衷于一切美好而柔软的事物。
集市上售卖的糖渍葡萄、带着精美刺绣的棉布枕巾、羊绒内里的皮质手套、粘着金黄假发的布偶娃娃、传道故事里缤纷而无暇的极乐世界。
她喜欢与父母姊妹撒娇,却也会用最真挚最直白的关怀去照顾自己身边的朋友。
年少的虞歌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类。
她的世界里充斥着黑暗、鲜血、利刃与主人冰冷的亲吻,而塞拉的存在就像是微弱而渺茫的一点烛火,灼热且与众不同,令她情不自禁地想去观察与接近。
她怀着某种既好奇又嫉妒的复杂心思,以塞拉好友的身份,在这间小教堂里第一次收到了属于自己的圣诞礼物,第一次品尝到了出自母亲之手的土豆沙拉与华夫饼,第一次和同龄人贴着耳朵讲悄悄话,第一次听到唱诗班那洗涤心灵的天籁般的颂歌。
仿佛身体内冷凝住的血液终于开始缓慢的流动,在血族内部长大的虞歌生平第一次,对自己人类的身份产生了强烈的认同。
对于主人的感恩与忠诚令她无法背叛血族,但这份对于人间温暖的涉足与贪图却也让她难以彻底地回绝审判组的邀请。
她崇敬主人,却也期冀着能做个平凡的人类,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对挚友开诚布公,倾诉自己内心深处那份压抑已久的恐惧与委屈。
直到八年前的一个下雨的清晨。
她约好要与塞拉一起学习煮红酒,所以在主人入睡后偷偷溜出了古堡,赶到了教堂的后门。
她再也没能等来这位少女玩伴。
在风车茉莉后面某块空缺的砖缝内,被人塞进了一个小小的木头匣子,里头只有一角边缘参差的羊皮纸与一块普普通通的怀表。
“虞,
很抱歉,无法当面告诉你这个消息。
我是戴纳·琼斯,塞拉出了些意外,我们决定回到家乡为她举行葬礼,预计半月后回城。
塞拉她…夜里溜出门去看星星,被一名失控的血族新生儿咬断了脖子。
怀表是从她桌子上找出来的,是为你提前准备的生日礼物,十分遗憾,只能通过这种方式送给你了。
虞,你是我小女儿最好的朋友,无论你是否愿意配合审判组的工作,我保证,琼斯家的大门都会永远对你敞开,欢迎你随时来家里做客。
戴纳·琼斯。”
虞歌沉默地攥着那一角纸,冷冰冰的雨水顺着发梢浸湿了她脖颈上的伤口。
……那是主人在睡前为她留下的印记,是血族深深烙印在她命门上的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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