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脸庞,氤氲的茶香,温暖的壁炉,还有躺在摇椅上的中年人。
这个家里太安静了,自从玛利亚出嫁后就更是这样了。
卡列宁还未从家里搬出去,但也不远了。
“我刚才梦到了你婶婶。”卡列宁的叔父睁开那双已经不凌厉的眼睛说道。
这种时候卡列宁一般是不会去接话的,长年来的训练,让他变得更加小心谨慎。尽管他内心里也潜藏着年轻人的冲动,但理性的克制也在逐年变得强大。
“不是很好的梦,她甚至没给我一个笑脸。就是一些细碎的小事。好像是发生过的,又像是我自己臆想中的,谁知道呢。”卡列宁的叔父慢悠悠地说,连嘴角都含着一丝笑容。
那笑容实在是太过温情,以至于在卡列宁那个总是被繁忙的工作塞满的大脑中,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也为这个笑容而留出了一个位置。
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卡列宁的叔父也没有再提过他的妻子。
就在所有人都要淡忘的时候,有那么一天,躺在床上的叔父突然发起了癔症,开始念叨着他妻子的名字。
他像是回到了新婚的时候,亲昵地喊着妻子的爱称,把妻子的晨衣拿过来,铺在自己的床边,然后就是不停地说话,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一切又好像不曾发生过。
这是一个秘密,至少,在卡列宁的控制下,彼得堡至今没有人讲起过这个话题。
那些知晓的当事人被卡列宁打发走了,而且在yu望得到满足还有适当的威吓后,再每人聊起过这件事。
卡列宁以一个年轻人不该有的心智和手段,维护了叔父的面子,保全了家族在圈子里的形象,但同时,一个疑问也不免闯入了他的心里。
这个疑问可以说是积攒了最久的问题。
那个时候,能够为卡列宁解答困惑的人已经没有了。
马特维去世后,卡列宁内心的世界变得更为封闭起来。他在叔父的教育下戴起了政治面具,变得更为循规蹈矩。那些曾经有过的好奇心和童真在岁月的洗礼中,变得越来越淡,最终就那么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卡列宁就开始有了早起第一件事是阅读一段《圣经》的习惯。
青年
《圣经》里的语句引导人向善,让人忠诚,不嫉妒,不怀疑。
大部分人以为自己了解卡列宁喜好政治、神学方面的书,就以为了解了他的全部。或是感叹他的悲悯、慈爱,或是暗地里讥讽他的虚假。
可卡列宁对神学的研究却从不是为了真正地去成为那样的人。
他的习惯来源现在已经不记得了,但在众多实践中,卡列宁发现这一习惯并无不妥,他就没有去做出改变。
说到底,卡列宁其实是个天生的政治好手。
这不是说他强于大多数人。如果只单从智力方面考量,卡列宁充其量只能进入那个合格线,而真正让他变得优异得却恰恰是他天性中对人性的某些淡薄。
在这个俗世里面,卡列宁并没有超然于外。
他没有太过公正的理想,也没有对红尘享受的过多眷恋。他的冷静、刻板,把日子过得一成不变,在外人看来乏善可陈,与他自己而言却总有某些俏皮的乐趣。
尽管卡列宁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身处他这个位置,总有些好事者怀着这样那样的目的会去为他着想。
在卡列宁成为省长之前,他的叔父曾经提及过这件事,他似乎必须要有个适婚对象了。
“像你这样的年纪,结婚之前是可以适当放浪的,但不管怎么样,婚姻总归不是一回事儿。”
卡列宁的叔父难得与他讲这些脱离政治的事情,但好像到了最后,也免不了绕回政治上。
才二十五岁的卡列宁对此并不厌烦。
和他天性古板、冷淡的性格相对称的,在卡列宁的性格中,鲜少会出现焦躁这种字词。就算是处于年轻人的燥热阶段,他也始终保持着某种强大的理性。
那天晚上,卡列宁头一次好好地考虑过叔父的提议。
他之前并未有多关注过女性,他的交际圈子里虽然也有,但以政客的身份,或者利益者的眼观去看那些女子,和以适婚对象的眼光去打量,多少是有些不同的。
女人的美在卡列宁看来是非常片面化的。
香粉或者是描过得红唇并不能激起卡列宁太多心境上的变化。
作为一名年轻男性,他的一切反应是太普通了,甚至容易被人议论的那种。但在这件事上,卡列宁所居位置让他可以较为轻易得忽略那些小小的噪音。
他曾经以为是工作占据了他太多的心神,但后来他想,那或许更应该被归咎于没有遇到对的人。
什么是对的人?
卡列宁是一名男性,他在年轻的时候不可能像姑娘一样,怀揣着天真去询问别人这种事儿,他也从不在意。
按理来说,在他自己结婚几年之后,卡列宁对于这个问题也是不该有什么接触的,但作为有一名姐姐的人来说,他可能就比大多数人涉猎到更多话题领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