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最会玩弄人心的,是你啊。好一个无情无欲琉璃心!”
谢识衣闻言,闭了下眼调整气息,袖中的手指紧攥着那块南斗令牌。
天清地静,魔神抬起头,腐朽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碧绿璀璨:“复活我,然后又杀了我。谢识衣,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识衣很少有狼狈的时候,只是这一刻青丝染雪,衣衫被鲜血泥尘污染,好似天上寒月跌入人间,他平静道:“乱世因我而起,自然也该由我终结。”
魔神勃然大怒:“都到了现在,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
谢识衣一双冰冷渗蓝的眼眸,审视一般看向魔神,轻描淡写道:“我想要你的命而已。”
他现在很脆弱,声音也很轻,可是话音落在魔神耳中却犹如惊雷。
无数人处心积虑复活祂为名为利为爱为恨,只有这个疯子,复活祂是为了杀了祂。
风雪越来越盛。
“不,谢识衣……”魔神在最后一刻,脸色大变,祂碧绿的眼睛焦急地看向谢识衣,说:“你不能杀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谢识衣静静看着祂。
魔神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言卿,一下子激动起来:“谢识衣,你还记得言卿吗?”
谢识衣一动不动,眼神安静地像是面落雪的湖泊。琉璃心粉碎,他七窍也在流血。眼眶是一片刺目的红,耳朵也被冰冷的液体充斥。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还要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提起旧人。
他太虚弱了,所以也没听到魔神最后声嘶力竭的那句话。
“你不能不记得,言卿可是为了你才和我同归于尽的啊!”
轰!诛魔大阵上风与雪都随时间一起扭曲!重新在“鼎”中凝聚的魇,再一次崩析分离,散于苍茫天地。
魔神为祭,有一道白光从天空正中央直落而下,落到了他掌心。
凝聚于那块令牌里。
“渡微!”
“尊上!”
“谢应!”
谢识衣听到了很多声音,可是他都不想理。天际落下一道淡金色的光,温柔亲昵,好似天道的垂青……可是他这样的人,应该是要下地狱的吧。谢识衣低嘲地笑一声,拿着不悔剑,重新走入面前的山峰中。
门关闭的一刻,黑暗把他如云的红衣遮掩,剩世界一片空空荡荡。
空空荡荡的世界里没有声音,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
他最后的归宿是那座红莲蜃地。
他曾经在这里结婴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最后靠自欺欺人才能醒过来。
该怎么形容这份执念呢?
到最后他都记不清言卿的长相了。不知道是恨多一点、怨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漫长无涯的岁月,清清寂寂,陪伴他的只有霄玉殿的雪。
再也不会有一人趴在他背后,捂住他眼睛要恶作剧,指尖却比他的睫毛还要颤得厉害。明明心都紧张到了嗓子眼,但在最别扭的年龄:一个装潇洒满嘴胡话,一个装冷漠别过头。
“谢识衣,谢识衣……”
蜃雾迷惑心智,在意识最模糊的时候,他好像又听到了言卿的声音。
小声的、担忧的,来自寂静的海域。那里没有植物,没有动物,没有鱼、没有草、没有虫子,只有他们两个人。
言卿的声音似乎有点忐忑,却故作潇洒坦然道。
“谢识衣,离魂珠真的有用。在你坠海的一刻,它彻底粉碎,然后我就出来了。不过我现在没有身体……”
是第一次坠海的时候。他把手臂环过言卿脖子,埋下头去,乖顺地贴在他肩颈里,痛到骨骼都在颤抖发冷,难受到心快要裂开。
“谢识衣,谢识衣?”
“谢识衣,你的伤很重吗?”
嗯,是很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