障城的一面是千山万仞,另一面是寂寂长湖,这里百年前就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城,只是九大宗的弟子们不知道。他们看到城中淫雨霏霏,都以为是魔种作祟。
障城的客栈和驿站都废弃凋零,一行人最后选了一间寺庙当做根据地。寺庙早已破败,蛛网结生。
年长的元婴期弟子动用师门法宝在寺庙外布下阵法。
他们晚上在此商量对策,白天则出去诛魔。
街上阴风呼号,青雾霭霭。言卿去过一次发现没有任何线索后,就主动留下来,照顾他们在外带回来的受伤百姓。这一次好巧不巧落到他手上的居然是老熟人,关婆婆。
言卿点了关婆婆的哑穴,在她震惊又恐惧的眼神中,微笑平静对灵药宗的人说:“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他们的。”
“那就烦劳道友了。”
等人都走后,言卿便拎着关婆婆把她带到了寺庙的一个小偏房里。
这里壁画佛像早就斑驳掉漆,案台上红烛燃烧。借着幽幽的烛光,言卿衣袍如血,站在青面獠牙的罗刹边,更衬得整个人形如鬼魅。
关婆婆痛哭流涕:“别杀我别杀我,我是无辜的。你想问什么,我都说,我都告诉你,别杀我!”
她一生行恶无数,手里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血,死到临头却又成了个无辜可怜的老实人。
言卿淡淡:“我想知道的不需要你亲自说,浪费时间。”
他手指一转,红线便直接刺入关婆婆的脑门中,不顾她的死活,直接搜魂读取她的记忆。
关婆婆的记忆是围绕苏府展开的。
苏曲在送言卿入城主府后,感知形势不妙,提前把自己的妻子送出了城,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
魔种在障城作恶的这段时间,障城的人都试图向苏府和城主府求助。可是苏曲不见人,城主府又神秘莫测。许多人绝望之下,只想着逃离此处。关婆婆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讽刺的是,没有一个障城人能摆脱故土。在雨中长大的他们,血液□□灵魂都被打湿打重,在雾里寸步难行。
言卿把魂丝缓缓从关婆婆体内抽出,看着她怨极恨极的眼神,轻轻一笑:“我之前离开的时候就说过。障城的事,还没完呢。”
言卿在晚上找到了上阳派的那位师姐,遗憾地把关嬷嬷死讯告诉她后,又言简意赅地说出了城主府的事。
“城主府是现在其余百姓唯一的避难所,可是城主懦弱自私,怎么也不开门。官员们在门内穷奢极欲,而百姓则在门外生不如死。”
上阳派师姐闻言怒不可遏:“真是岂有此理。”
翌日白天上阳派师姐便祭出了一块铃铛,配合佛相寺的木鱼清声,将声音传遍了整个障城,要百姓出来,一起去城主府寻求生机。
魔种诡计多端,障城的居民早就对外界的声音失去了信任,没有一个人愿意打开门窗。
言卿看着那位师姐站在主道中心,拿铃铛摇了半天各家各户也没有一点动静,走上前,笑道:“道友,我从那位老太太口中还听到一个词,圣水,或许你再加上它,会有点用。”
师姐愣了愣,咬唇说:“好,我试试。”
结果果然有效。
之前好说歹说都不发出一点动静的障城人民,听到圣水两个字就像是闻着气味倾巢而出的毒蛇,推开门窗急不可耐地冲出来,乌泱泱站满了长街。
九宗弟子直面一张张泛着幽幽寒光的脸,都吓了一跳。
障城人,尤其是女子,样貌更是奇怪。
她们眼皮薄唇薄,脸却跟个发面馒头一样膨大。而且几乎所有障城女子都大着肚子,穿着极为宽松衣衫。
上阳派师姐强逼自己镇静,告诉自己这都是一群无辜的老百姓,她道:“多谢诸位信任,我奉师门之命来此除魔,就一定会保护你们平安的。”
可障城人没人理她,甚至没有一句感恩的话,他们只是麻木又焦急地看着她,等着她兑现承诺。
言卿走在前方,看着上阳派和佛相寺,一人摇铃一人敲钟,驱散长雾召集凡人,浩浩荡荡往城主府的方向走。
这样万人空巷的场景,两百年前也曾有过。
言卿在队伍的边缘处看到了一个拿桃枝的小孩,小孩穿得红红绿绿,头上扎着两个小角,生得玉雪可爱。他明显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睁着大眼睛去看城里一砖一瓦,但是因为观察得太入神,没注意看路,被一个石头所绊直接栽倒在地,发出一声可怜的啊呜声。
言卿久久看着他,走过去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低声问道:“小孩,下雨天,你怎么不打伞也不看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