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把佛珠搁在小几上,站起了身:“待会儿,你去一趟畅春园,看看三个小皇子可有苦夏。叮嘱那几个奴才好好伺候着。顺便把宜妃说的事,告诉皇后。”哀家为你挡了那么多事,也该你为哀家挡一回了。
这个法子好!
田嬷嬷赶紧说:“奴才这就去!”为了让太后放心,又说道,“奴才就当是顺话说出来的,既透露出是主子的意思,又不明说。”
与京城的锦衣玉食相比,出征在外的阿哥们,可是遭了大罪。一天能吃上一顿热汤饭,就是好日子。大部分时候都是吃大饼馒头,刚烤出来的饼,酥脆咸香,味道还勉强凑合。放过两天以后,咬着硌腮帮子。在腮帮子里,磨出几次血泡后,有了经验,吃之前,先用水泡泡。
这还不是最大的困难。
最大的困难是天气太热,再加上蚊虫叮咬,原来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后来终于适应了,胳膊脸上都是叮的红点子。
在京城出发时,带的熏香根本不管用。草地里的野蚊子像是长了灯笼眼似的,专捡肉皮细的人叮咬。
自从昭莫多传来活捉葛尔丹的消息,人还没押到乌兰木通呢,皇子们都不再像以前那样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了,而是全都去了太子的营帐里。
大胜了嘛,这趟历练到此就算结束了。
原是想着,去吃顿好的,再睡个好觉。结果,一住下来,就不想走了。现今留在乌兰木通的皇子,除太子之外,就只有三阿哥、六阿哥和七阿哥。
六阿哥和七阿哥都是四阿哥的跟屁虫。四阿哥在时,都看四阿哥的眼色行事;四阿哥不在,他们就看三哥的。
三哥心安理得住在太子的营帐里不挪窝,他们也跟着不挪窝。
如此以来,太子想与谁私下里商量些事,都不方便。属于他自己的单独空间,只剩下了安寝之地。但他的脾气好,再加上弟弟们都累坏了。没等他们说要走,太子就寻理由说诸多留他们的话,不让他们走。
自己和谁议事,就去谁的帐子。
这日,太子收到了京城发来的加急加密信件。看信封上的字迹,就知道是他皇阿玛的亲笔信。信中主要讲了六件事。第一,赞扬太子有勇有谋,统筹得当,是位优秀的储君;第二,要善待葛尔丹一家;第三,裕亲王之事;第四,对皇子们的封爵问题;第五,皇后的晋封大典;第六,照顾好佟国纲。
太子通过这些无巨细的交待,看到了他皇阿玛对他的爱护之心,同时也知道了皇阿玛对他没有责怪之意。
近些日的不安与惶恐,瞬间烟消云散。暗暗告诉自己,以后他会更加优秀,决不会让皇阿玛失望。
“三舅公,吾考虑了很久,回到京城,您辞官吧。”太子来到索额图的营帐里,郑重地说:“趁着大胜之时,皇阿玛心情好,这时候辞官,定会让您原官致仕。这样,您虽然不在朝堂之上,却仍保有中堂的荣誉。”
最近索额图也是万分不安。为自己担忧,更为太子担忧。此时听着说让自己辞官的话,脑袋嗡嗡响,呆呆地看着太子,久久未接话。
“佟佳氏的年轻一代有隆科多、鄂伦岱,还有法海;富察氏有马齐、马武;钮祜禄氏有法喀、颜珠、阿灵阿;叶赫那拉氏有纳兰揆叙、纳兰揆方。赫舍里氏有谁?”
沉稳的语气,像是个久历朝政的老臣。索额图突然就觉得,太子十分陌生,陌生得他都要不认识了。
太子看着呆怔的索额图,接着说道:“赫舍里氏能进入朝堂中枢的只有您一个老臣,您若是倒下,晚节不保不论。因为整个赫舍里氏后继无人,将会如大厦般倒塌,瞬间倾覆。那么赫舍里氏积累几十年的荣耀,终将是昙花一现。”顿了片刻,又道,“您回忆一下康熙十八年地震时的情形,因为一件事办错,别人就会历数您做的种种错事,一心要把您打入万劫不覆之地。”
“可是……”
没等索额图说出来后面的话,就被太子打断了:“这个问题,吾早就考虑过。可吾需要您的支持。您若是不在朝,吾就像是一个没有靠山的幼童,茫然无助。”
“所以吾从不敢开口,和您谈论这个问题。现在吾考虑清楚了,您辞官吧。后面的路,让吾一个人走。”
说到这里,太子笑了:“皇阿玛为了让吾收拢裕亲王的忠心,把裕亲王的认罪书给退了回来。吾想好了,要把实情告诉裕亲王。让他知道,皇阿玛待他的深情厚意。吾不需要谁为吾铺路,吾将来要走的路,自己去铺。”
索额图还想说什么,看到太子笑得一脸灿烂,透着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知道太子下定了决心。他沉默了一会儿,也下定了决心:“好!臣回京就辞官。”接着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多谢太子殿下指点,殿下以后自己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