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顿时令王桩意兴阑珊,兄弟二人马上停止了这无聊的举动。
三人并排而坐,王桩看着山脚下宁静恬然的太平村,不由舒坦地呼出一口气。
“还是家里好,山好,水好,连鸟窝都透着亲切,除了家里无敌的瓜婆姨,什么都好。”
李素道:“这次你回来是奉命向长安报捷?”
王桩点头:“是,侯大将军命我回长安,将西域战况详细向兵部禀报,禀报过后便留在长安了,不过我打算在家休养俩月后再去西域,毕竟才挣了个都尉,算不得富贵,好歹得捞个爵位才好衣锦还乡。”
“这次征伐焉耆之战,侯大将军没犯老毛病吧?比如屠城抢掠什么的。”
王桩摇头:“没有,吃过一次大亏了,侯大将军也长了教训,屠城确实有过,但并非是人家投降之后,所以破了焉耆都城后,侯大将军下令屠城三日,这并不违律,大唐王师征伐异国本就是这个规矩。”
李素点点头:“那就好,接下来侯大将军有什么想法?战争已结束,他也该班师回朝了吧?”
王桩想了想,道:“离开安西都护府前,我看侯大将军的意思,似乎并不想回长安,打算向长安请奏镇守西域,为朝廷守护丝绸之路。”
李素一愣,接着缓缓道:“如此也好,长安风急雨骤,在外面反倒安全。”
王桩沉思片刻,道:“李素,我这两年跟随侯大将军,他跟我说过不少事,尤其是你为何要将我安插进侯大将军麾下,你……”
见王桩神情欲言又止,李素忽然笑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从小一起长大,在我面前还怕犯忌讳?”
王桩也笑了,然后神情一肃,道:“听候大将军话里的意思,你是想让大将军栽培提拔我,让我在安西都护府掌握重权?”
李素笑道:“不错,我确实是这个意思。”
王桩讷讷道:“掌握重权之后呢?我在安西都护府掌握再大的权力,似乎对你也毫无帮助吧?毕竟两地相隔数千里,就算有事我也鞭长莫及呀……”
李素沉默半晌,缓缓道:“我在长安时,并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好好带你的兵,维护边境安宁,这是国之大义,任何时候都不能懈怠,只不过,我若有一天在长安有了危及性命的危难,而且这个危难是我无法解决的,那么,你,便是我和家人最后的退路,明白吗?”,!
因为李素的到来,或多或少还是改变了历史轨迹。
接下来李治该上位了,新君即位,朝堂又是一番新气象,当然,也会有一些新的麻烦,或是敌人,长孙无忌,武氏,一些不甘蛰伏的门阀世家等等,想到未来可能要面对的敌人,李素不由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入朝堂已十年,这十年里,李素的敌人不多,可权势却一个比一个大,当了十年的官,也与人整整斗了十年,未来或许还要继续斗下去,难道自己的一生便在这种一次又一次的生死争斗中度过了吗?
李素的价值观与旁人不同,他喜欢岁月静好,喜欢淡泊平静,如果自己的人生深陷于无穷无尽的争斗,这样的人生对他来说有何意义?
“我真的要考虑告老还乡了……”仰望夜空的明月,李素喃喃自语。
至于李世民属意自己当新朝的宰相……不好意思,志不在此,当国库管理员倒是可以考虑。
…………
…………
快天亮时李素才勉强睡着,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王桩的大嗓门在前院回荡,李素终于被吵醒了。
“这个杀才!他婆娘昨晚为何没把他榨干?”李素一肚子起床气,恨恨地骂道。
满腹怒火的李素匆匆穿衣,来到前堂,王桩正坐在院子里跟方老五这些部曲们吹嘘自己横扫西域的战绩,李素来时王桩正说到自己一人独战三千敌军,并且将敌军打得落花流水,吹得眉飞色舞口沫横溅,可惜他选错了对象,方老五这些部曲都是百战余生的老兵,战场上是个什么情景,他们甚至比王桩更清楚,王桩一番臭不要脸的吹嘘只引来方老五等人垂头窃笑,然后很客气地敷衍附和。
李素叹了口气,上前狠狠朝王桩的屁股一踹。
“不要在我家丢人现眼了,要点脸行吗?我都替你无地自容……对了,‘无地自容’是个成语,就是很丢脸的意思,好好记住,这是知识点。”
被戳破了牛皮的王桩也不生气,呵呵一笑闭嘴了,身后却忽然传来噗嗤的笑声,李素扭头一看,王直也在。
见李素望向他,王直笑道:“今早才知道兄长回家的消息,急忙从长安城赶回来了。”
李素点点头,再看向王桩,不由吃了一惊。
“王桩,你的脸怎么了?”李素惊讶道。
此时的王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肿起老高,一只眼眶也黑了。
王桩老脸一热,故作潇洒地拂了一下头发,道:“昨夜回家路太黑,不小心掉沟里了……”
李素不依不饶道:“不对,掉沟里不可能伤得这么重,而且伤痕分布得很均衡很合理……你掉下去的那条沟里埋伏着你的仇人?”
王桩原本黝黑的脸庞愈发黑得发亮,像鞋油。
“那条沟很神秘……”王桩仍在嘴硬。
王直忍不住大笑起来:“对,神秘得连独战三千人的王都尉都惹不起,惹不起啊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