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希望全世界的钟表指针在这一刻停止转动,回家的道路无限地延伸,好让她能再看一眼,只一眼……
突然,一阵咕噜噜的怪响打断了她的遐思,在意识到那是什么声音后,许宿的巴掌脸登时烧红透了,恨不能有个老鼠洞钻进去。
小朋友的耳朵多灵敏,陆司儒恶狼吞食似地啃着面包,还不忘热心提醒:“姐姐饿了,姐姐吃面包!”
许宿的脸红成了熟透的西红柿,偏偏陆司望还四周张望两眼,像在寻找营业的餐厅,他不以为然地说:“太晚了,这附近没一家店开着,我们打车去商圈?”
许宿紧紧咬着齿关,铺天盖地的窘迫逼着她打开语言模式,“……不,不要了。我得快点回家。”她顿了顿,睨购物袋里的面包们,“我吃,吃面包就行。”
陆司望没有再说什么,从袋子里拿出个面包递给她。
即使许宿动作再小,撕开包装袋的时候还是发出了窸窣的声响,她很不喜欢造出响动,因为那可能会让他人注意到她。
她小心翼翼地侧眼瞧过去,陆司望在和他弟说话,不会留神到她这边,才松了一口气。
她小口小口地吃起面包,貌似真的饿急了,竟然没有刚才那样难以下咽。
晚风拂过树枝,叶片所剩无几的枝丫随风颤抖着,仿佛暂且忘却了离别的感伤,在跳一段欢乐的舞。
黑暗给予人胆量,也让人丢掉理智放大情感,来自心底最深处的那点隐秘的渴望冒出头来,在本人浑然不觉间操纵她的行为举止。
兴许许宿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她不动声色地侧着眼眸,以眼角余波暗暗注视着少年二分之一的侧影。
红红的耳朵主动竖起来,静静聆听着少年清透悦耳的声线,令人联想到树木葱茏蓊郁的山林中,一汪缓缓流动的泉水,澄澈透明,水底的小石头被磨得光滑圆润,幸运地能时刻沐浴在那泓净透之中。
许宿沉溺在那抽象的景观,欣然之情充满了心间,大脑都无暇处理听到的话中隐藏的信息。
“臭小子,小小年纪还玩起离家出走来了!”陆司望动作灵活,用篮球轻拍了下陆司儒的脚后跟,责备道。
陆司儒的面包刚啃完,含糊不清地答:“你又不是不知道爸妈!不让我做这个做那个,班里同学都笑话我。”
陆司望睨他一眼,和缓了音调:“他们为什么管你你不知道啊,不还是担心你。”
“我当然知道啊!”陆司儒信誓旦旦。
陆司无奈地笑了笑,“那你还玩离家出走,有本事怎么不给爸妈打电话。”他语气严肃起来,“这样多危险知道吗?还好今天没事,别再有下次!”
小男孩的叛逆劲儿来了,反问:“那你呢?”
“我怎么了?”陆司望不以为然地挑眉,故意恶劣道,“知道联系我,看来我得和爸妈告状,再让王秘书天天在学校守着你!”
被训了一通,陆司儒心有不甘,昂起脑袋回怼:“你还不是一样?爸妈还不让你打篮球呢,”他指了指陆司望手里的球,掌握了证据般底气十足,“这是什么?”
听这一句,陆司望的眸色倏忽变得晦暗不明,他停顿片刻,再开口时嗓音低沉:“那不一样。”
陆司儒被这突然的低气压唬住了,直觉告诉他这时候不能再惹她哥了,立马识相地闭上嘴装哑巴。
所幸前方过个红绿灯就到了他们家,绿灯一亮,陆司儒飞快地小跑过去,略大的书包在他后背一颤一颤,倒也还不忘扭头和许宿打招呼:“姐姐再见!”
小孩子单纯的热情使许宿有些无所适从,失忆以来她从没遇到过这种状况,她总觉得身边的人冷漠又陌生,届时也愣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待陆司儒都跑远后,她才迟钝地挥了挥手。
看着许宿做什么事都慢半拍的模样,陆司望偶然想到慢悠悠的小蜗牛,不禁失了笑。
听见那声笑,许宿才恍然这条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篮球拍击地面一下一下响在她心头,雀跃与紧张的心情交替着,咚咚咚个不停。
四处静了又静,不过是很短促的一声笑,依旧清晰地回荡在她耳边,像好听的大提琴声,撩拨她心弦。
夜色深重,城市里的灯火好似璀璨的星河。
他就走在她身边,一呼一吸间,她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清清淡淡的橘子香气。
“还好有我送你。”陆司望忽而开口,口吻似少年人特有的小骄傲,认真听才听得出。
冷不防的一句话,许宿差点被路上不存在的石子绊倒,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你太没有防备心了,大晚上的,碰到个人让你帮忙打电话就打,”他在她面前难得正色起来,却不带责备的意味,“万一有同伙怎么办?”
许宿无意识地复述:“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