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让司徒砾难以接受的是:崔西也好,江怀寿也好,皆是左寒松的弟子,之前左寒松说‘天下局势尽在掌握,司徒家族皆是棋子’这样的话,司徒砾还觉得这老东西胡吹大气。现在听了左寒松的叙述,司徒砾知道自己也好,母妃也好,也是被人利用罢了。
司徒砾面如土色,半晌道:“我原本不过一个不敢有非分之想的普通皇子,一切皆因母妃得了体面掌管宫务而起。左寒松,你说王府朝廷皆有你的门徒,那父皇决定升我母妃位份可是你的门徒建议的?”
左寒松笑了起来,对太上皇道:“皇上,您看,您总觉得天下人都算计你,天下人都对不起你。实际上若非您连嫡子都防着,定要扶人制衡他,老夫便是门生遍天下,也不见得能找到见缝插针的挑拨点。您之所以沦为棋子,还是您自己给我的机会。”
这话将太上皇气得。这位老人家之前中了毒,幸而季繁并不想太上皇死得太快,分量下得不重,在太医院的精心调养下,太上皇的病情竟然好转了不少。听了这样冲撞的话,太上皇竟然没被气得晕厥。
如此审了一阵,叶氏已经被押到了公堂。
叶氏被打入冷宫之后,消息闭塞,并不知道朝堂上斗得如何天翻地覆,也不知道整个北方好些地方起了战事。
按叶氏的算计,只要司徒砾到了北疆,便可按兵不动,储备实力。等司徒碧整顿好朝堂的事才顾得上北疆,彼时司徒砾至少有了自保能力。
上了公堂,陡然看见堂下受审的居然有自己许久没见的儿子,叶氏大惊失色。
但这位女子先是茫然、失措、伤心、绝望各种神色变换,然后经一点点的恢复了平静。
毕竟曾经是宠妃,而且一个女子也不怕在大理寺公堂能够逃出生天,叶氏身上没有繁重的枷锁。
等恢复平静之后,叶氏走到司徒砾面前,伸手抚了司徒砾的脸道:“皇儿,当初母妃问你可曾想好了,是否当真要争。你说想好了。那时候本宫就提醒过你,此一路凶险丛丛,且未必会有好结果。今日咱们母子沦落至此,自当接受。母亲只望你莫要怨天尤人,留几分骨气。”
连颜济沧都不经一凛。论智慧论气度,司徒砾还真比不上他这位生母。便是沦落到今日田地,叶贵妃也配得上一句女中豪杰。
司徒砾却满脸的不甘,终于流下泪来:“不,母妃,儿臣不甘心,不甘心呐!司徒碧一个伪君子,无德无能,凭什么可以坐拥天下。若非少时父皇将贾赦指给他做伴读,他早就死了七八回了。”
左右是必死无疑了,司徒砾不再掩饰对司徒碧的鄙视。
司徒碧勃然大怒。
颜济沧也吓得连拍惊堂木:“大胆!砾亲王不得胡言乱语!”
现在司徒砾尚未被逐出宗族,不管他们兄弟之间咬得多厉害,在颜济沧眼里,司徒砾还是亲王。
案情继续审问。
其实这案子已经真相大白了。所谓审问,无非是左寒松补充一些他运筹帷幄,挑拨得天下大乱的细节。佐证在座的各位在老夫面前都是棋子罢了。
叶氏原本已经接受一败涂地的事实,当得知江怀寿乃是左寒松的弟子之一,自己母子也被利用之后,终于还是崩溃了。
这个见到亲儿子在堂下受审都没流泪的女子,终于哭出声来:“皇儿,究竟是母妃害了你。当初,我就不该支持你争夺皇位。若是母妃多劝着你些,咱们母子远离纷争,或许现在还能母子和乐。”
接着叶贵妃擦干眼泪,瞪着左寒松,厉声道:“江怀寿呢!怎么,难道是他将你卖给了贾赦,所以你被捉拿归案,他却逍遥法外?”
左寒松说了那么多,本就是想引出这个话题。于是左寒松道:“是啊,我也想问各位,江怀寿呢?彼时老夫随司徒砾出征北狄,江怀寿留在居门城拦截贾赦。贾赦既然能平安通过居门谷,还从北疆入北狄,突袭司徒砾,证明江怀寿要么死了,要么落在贾赦手里。可是他居然没对你提一声么?司徒碧?”
司徒碧登基了,但是左寒松对太上皇左一句‘皇上’右一句‘皇上’,对司徒碧直呼其名,这是明晃晃的挑拨了。
司徒碧原本以为自己对贾赦是十分信任的,哪怕在逼宫时机的选择上让贾赦受了委屈,那也是自己有苦衷。
直到现在听了左寒松的话。哪怕司徒碧提醒自己需要相信贾赦,没有贾赦就没有自己今日,司徒碧依旧忍不住去疑心:当真如此么?恩侯果然有事情瞒着我?
沉默片刻,司徒碧道:“左寒松,朕知道恩侯破除了你的所有阴谋,你恨恩侯入骨,休得在这里挑拨。”
左寒松眼睛花了,已经看不清司徒碧的细微表情,但是从司徒碧停顿的这片刻间,左寒松已经听出了二人之间的嫌隙。
自己是一定会死的,不管是让贾赦逆了司徒碧,还是司徒碧杀了贾赦,左寒松都喜闻乐见。总不能贾代善祖孙三代都赢了自己,他们还过得逍遥自在,凭什么!
左寒松笑了起来:“颜家那小子,你跟我说说当初你们破获济善堂案的经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你说完,我跟你说件更大的秘密。”
颜济沧可不会让人牵着鼻子走,肃然道:“左寒松,公堂之上,岂容你放肆!”
左寒松满不在意:“不放肆也放肆了快四十年了,还在乎这一回吗?你不肯说也不要紧,老夫都知道。司徒硕那小子难成大器,或许也是想牵制老夫,竟然将许多济善堂杀手的出身来历记录下来,叫你们查到了。
但是颜家小子,你能做大理寺卿,审案无数,最是了解人的脾性。既是司徒硕将他手底下那些杀手留了身世来历;老夫门下弟子他难道就未留么?为何若是老夫不说,你们竟是不知道老夫派人打入的不光是你们各部院的武人、衙役;还有各府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