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连晚这么说,周烟浅在那头只是笑,连晚觉得她的声音在电话里像是忽而凑近了,那笑声挠得她的耳朵很痒。
“你刚刚起床吗?”
连晚嗯了一声,然后伸长腿站起来,去提角落里那个烧开了的水壶。
“那是不是也还没有吃饭?”
“没有。”连晚说,她把烧开了的热水倒进塑料桶里,铝制的热水壶有些褪色,是当年厂里发的,容量很大,烧一壶就够洗一次澡,热腾腾的水汽扑面而来,几乎叫她的眉毛都挂上一层水珠。
她眨了眨眼睛,感觉到眼眶四周也被熏得有些湿润。
“那我把中午剩的菜给你炒饭吃,行吗?”
“不是炖汤了吗?”连晚顿了一下,有些语塞,“别做太多了……”
“知道啦——”周烟浅撒娇似的拖了长音,熟稔却又很有分寸地催促她,“你快去洗澡,出门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再炒,不然待会饭冷了不好吃。”
“好。”连晚小声地应她,心里有些压抑的雀跃,“那、我先挂了?”
“好——”
随着电话结束,令人心痒的声音一下被切断,连晚拧开水龙头,给盛着热水的塑料桶里兑凉水。她等了一阵,伸手探探水温,反身关上浴室门,外头的燥热一下就被隔离开,连蝉鸣都朦朦胧胧了。
瓷砖阴凉,水波荡漾,连晚拧干毛巾揩着脸,在热毛巾的皂香里深深地呼吸。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总算从水里钻出了水面,再从岸边往上走。浑身上下松了筋骨,哪儿哪儿都放松起来。
虽然放松,但她没有耽搁太久,利落地冲了个澡,给周烟浅发消息,然后准备出门。送人到游泳馆当然用不上开货车,但好在连晚还有辆买了好几年的二手帕萨特,借着车队的便利,到手的时候还有九成新。
在王志强的指点下,连晚买那辆车其实只算是投资,平时都租给别人在县里开滴滴,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场。
晚点再去当然也是有原因的,连晚在微信上联系了租车的人,让他今天早点收工把车开回来。
怕人家开车没看见,想想还是改成电话。
做完这一切,她弯腰在门口穿鞋。
罕见的,连晚心里的雀跃一直没有消退。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整装待发的心情了,这感觉就像是学生时代周日的傍晚从家里出发去学校住宿,出发之前奶奶会给她煮加蛋加菜加肉的面条,或者蒸米饭,满满一大碗,下午当然不是老人吃饭的时间,那么餐桌上就只有她一个人,时钟在背后的墙上滴滴答答走着。等到点,她就穿好校服出门。
连晚系好鞋带,转身带上门。
外头烈日高照,路边的叶子都被晒得干巴。阳光落在刚刚冲完澡的皮肤上却使人感觉非常和煦,像是沐浴在春天的微风里。连晚没有刻意放缓脚下的速度。她此时此刻的心情的确就像阳光一样肆无忌惮又温暖和煦。连晚快步下楼,几乎是一路小跑拉开了杂货店的门。
那铃铛又是叮铃一声响。
店里开了空调,冷气扑面而来,全身毛孔都发出喟叹。
柜台后面的女人撑着手臂,半低着头,她今天没有挽着头发,只简单地扎在脑后,露出来的脖颈干干净净。
周烟浅听见铃声,抬头看过来,然后弯着眼睛笑了。尽管很短促,但连晚依然看见了她低头时露出的后脖颈子白得发光,那一小块皮肤像是这炎炎夏日里的一团磷火,几乎教她即刻心猿意马。
连晚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走过去。
“饭在锅里。”周烟浅迎上她的目光,仰着脸说。
她说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还自然地伸出手,捏捏连晚垂在身侧的指尖:“汤在炖盅里。”
“你不吃吗?”连晚任她捏着自己的手,女人的体温凉凉的,像她刚刚冲过的澡,或者是夏夜里的风,却更加使她心慌意乱。
周烟浅勾了勾唇角:“我不饿,全是你的。”
对话的间隙,连晚注意到旁边的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又添了几个沾染唇膏的新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