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烟机没开,只有墙上的排气扇轰隆隆响着。这间房间天花板低,看起来就有些逼仄,不开灯的话光线暗沉。排气扇的窗户正对着小巷,时不时有自行车滚轮碾过去的声响,不知道谁家小孩不睡午觉。
桌上,周烟浅把所有肉菜都堆连晚面前,自己则对着青菜,数米似的往嘴里填饭。
她吃得太少,以至于连晚都不好意思夹菜,只一味空口吃白饭,嚼久了竟也觉得嘴里甜丝丝的。
盘里的菜一点没少,周烟浅注意到,挟起一大块排骨往她碗里放,嘴里说着:“多吃点。不然这些我一个人吃一周都吃不完。”
她说话的姿态放松,教连晚也恍惚了心神,脱口而出:“那怎么还做这么多?”说完真想把自己舌头咬掉。
看着连晚一脸决绝地啃排骨,脸上的表情不冷淡了,整个人像是拨开迷雾,生动地落在她面前。周烟浅莞尔笑笑:“以前忙惯了,闲下来就想找点什么事情干。我喜欢做饭,但是吃不了那么多,一个人住就这点不好。”
“哦。”连晚应声,像想补救点什么似的附和道,“我自己在家也是,一般都是下面条吃。”
“你一般怎么做?”女人托着下巴,很有兴趣地望过来。
“煎两个蛋,然后烧水煮面,再加点青菜。”
“肉呢?”
“回家的时候我会顺路买点熟食。”
“不炒菜吗?”
“不。”
“就只吃面?”
“差不多。”
“好规律的安排。”
“嗯。”连晚把啃完的那块排骨丢到脚边的垃圾桶里,“没精力去做太多,闲下来就只想休息。”
“你今年多大?”周烟浅若有所思,忽然又问。
“二十二。”
她像是叹了口气:“这么年轻,怎么活得这么老派。”
碗里的饭只剩下最后几口,连晚端起碗,含含糊糊地应道:“太累了。”
对面的人不说话了,只又给她挟过来一大筷子红烧肉。
……
菜的份量大,就算周烟浅填鸭似的夹菜,两个人吃完饭,也还剩了一大半。周烟浅挨个倒进保鲜盒封口,放到旁边的冰箱里。连晚陪着她收拾碗筷,拿到洗碗池里放下。
周烟浅取过围裙,示意她让开。
“我帮你。”连晚说,她饭前已经洗过手,干干净净的手肘带着两只手展示性地一摆,主动套上橡胶手套。
女人的眼角眉梢于是含着一点笑看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嘴角一动,最终却只低了低头,把围裙张开,小声说:“那你转过来一点。”
连晚对着她,感受到她的手环过自己的腰,在背后打结。
力度极轻,仿佛悬在半空。
极近的距离,凉凉的鼻息轻轻地打在脖颈里,连晚这才发现原来周烟浅体温偏低,肩膀一侧的肌肤温润如冷玉。在这炎炎夏日里凑过来,让人忍不住要伸手抱紧。
——她只要低一低头,就能吻到她的额头。
这个念头跳进脑子里,连晚脊背僵直,几乎不敢低头看她。
难熬的几秒过去。周烟浅松了手:“好了。”
她开玩笑似的:“好好洗,我在旁边监工。”
监工当然只是玩笑话。连晚洗碗的当口,外头似乎有人敲门,周烟浅出去看了看,回来的时候,手里捧了半个剖开的西瓜。
水声稀里哗啦。连晚转头看了一眼。
“我妈送过来的。”周烟浅在她旁边站着,把在碗架上晾干的砧板放下来,伸手去拿刀,“还是凉的,吃一点吧,就当是饭后水果。”
借着水声掩盖,连晚没有说话,不做声地搓洗手里的碗筷,隔着手套,却还是觉得水流漫过她的手背,湿淋淋的手似乎怎样都揩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