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怼怼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写下过他的名字,就给了他一个“家”。
薛又白记得,那一年,他六岁,怼怼五岁,他们在大杨树下第一次见到彼此。他当时觉得,怼怼长得太可爱太乖巧了,就像是一只小白面团子,软软糯糯的,他非常想要去捏一下怼怼软软糯糯的脸颊。
那一次,也是他唯一的一次到怼怼家里作客,看见了怼怼房间门口上“我和又又的家”那块牌子。
薛又白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抬起手,用指尖轻轻地触碰那块布满灰尘的门派上,轻轻地描绘了那个“我”字。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记得那些记忆。
他记得怼怼,怼怼也记得。他是用心记得,怼怼是用他自己的“笔”记的。
薛又白看着门上的门牌,看着上面稚嫩的“又又”两个字,更加思念怼怼了。
怼怼,你在哪?你究竟在哪里?我要怎么做,才能找到你?
最后,薛又白失魂落后地回到了姥姥家,眼睛已经哭红了。他怕姥姥会担心,不敢让姥姥发现,路过客厅时,故意低下头,藏起自己哭红的眼睛。
他和姥姥打了个招呼,就飞快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把《动物图鉴大全》绘本书和那本活页皮革小册子塞到了自己的耳朵下面,双臂抱着变形金刚,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这些都是怼怼送给他的东西,他希望能借着这些东西,梦见怼怼。
可惜,天不遂人愿,薛又白一夜好眠,什么梦都没有做,更没有梦见怼怼。
薛又白一脸失望,更难过了,他就连在梦里,都找不到怼怼。
白天时,他和姥姥打了个招呼,再一次出门了。
这一次,他没有去职工家属大院西北角的大杨树下,而是去了他当初疑似发生“车祸”的那一座大桥。
大桥的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江水,水的颜色很深,无法看到河水底下有什么。
“怼怼,你究竟在哪里?”薛又白双手扶着栏杆,望着滔滔不绝的江水,出神地想。
他在大桥上不知道站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时,双腿已经站得发麻了。薛又白挪动了几下腿,适应了一会,才一撅一拐地从大桥下往下走。
这是一条跨江大桥,大桥中间是车道,两边是人行道。这里距离商业区很近,平时人流和车流很多,汽车声嘈杂,人声鼎沸,吵吵嚷嚷,非常热闹。
薛又白背着他的书包,准备回家,对于周围的热闹充耳不闻。
他走到跨江大桥桥头时,余光无意扫过,忽然发现,这个位置有一个人,非常突兀地坐在这里,拎着鱼竿在钓鱼。
他的头上带着遮阳帽,挡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具体样子,身上也穿着钓鱼佬们常穿的钓鱼衣服,握着鱼竿的手,带着手套,专心致志地在钓鱼。
在热闹商圈人来人往的跨江大桥桥头钓鱼,这个人的行为十分突兀。奇怪的是,四周来来往往的行人们,似乎都行走的非常匆忙,除了薛又白自己之外,似乎没有人在意这个在这里钓鱼的人。
鬼使神差,薛又白走过那个人身边时,他又回头看向了那个人。
那个人拎着鱼竿,身体一动不动,依旧专心致志地钓鱼。
薛又白觉得,可能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也许这里就是钓鱼爱好者习惯钓鱼的地方。他背着书包,准备去车站做公交车回姥姥家。
就在这时,薛又白刚走出去几步,忽然听到了从钓鱼那个人的方向传来了说话声,声音有些沙哑,却十分清晰:“你,本不应该存在。”
薛又白的脚步顿了一下,朝着车站走的速度慢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个人的话,应该不是和他说的,但是他似乎忍不住有些在意。
沉默了许久,那个人没有再说话,薛又白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于是恢复了正常速度,继续向前走。这时,身后的那个声音又传了过来。
“生命,来于大海,归于大海。你本不应该存在,但你是一个人的愿望。那个人在每日每夜,许下了无数次的愿望,于是你存在了。”
薛又白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他在怼怼家里住过的那一次,无意中看见了怼怼塞在枕头下面的日记本。那个日记本上,摊开的那一页,只有一句话:“他是我的愿望。”
薛又白再也不能假装不在意,他立即转身,大步朝着那个钓鱼的人走了过去,礼貌地开口:“您好,请问,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钓鱼的人没有动,手里还拎着他的鱼竿。薛又白顺着那个人手里的鱼竿看过去,发现鱼竿顶端的那条钓鱼线上,没有鱼钩,也没有鱼饵。
没什么动作,一直保持着钓鱼的姿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薛又白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