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这条路后悔吗?说实话,后悔,但我没有选择。
渐渐地,走得远了,也就习惯了,接纳了,却也在尸山血海里忘了初衷。
现在想来,我大概是不悔的,不然也不会硬着头皮走到这地步,把难过、悲伤、绝望扔得远远的,再不回头。
我的愿望是什么?平平无奇,希望世界和平而已。
回去后,大家都在布置炸药,我先前在地图上圈出需要安置炸弹的布局,到地空下来就能行动。
由于范围比较分散,我第一个遇到的人是拾陆,我俩相视一笑,默契无比地朝彼此伸出手。
“给,壹姐。话说你要这么多针做甚呀?”拾陆将四根手指长的细针交给我,算上这四根我已经有十根针了。
“我怀旧,想重操旧业绣衣服了。”
拾陆刚想笑,却又想到什么脸色一变,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我一遍,目光停在左腿上,默默别过眼。
“咳,也是啊,上次你裤腿儿被炸掉一截,是该补了。”
不,其实我打算换条裤子。
我嘴角一抽,懒得理会这小傻子。此时我白衣白裤一身仙气飘飘,好看是好看,活靶子也是真活靶子。白天还好,就是血溅身上不太美观,到晚上简直是移动灯泡,我得换身衣服。
作为一名勤快的刺客,我充分发挥能动性找到物资埋藏点。里面有一套均码的黑色劲装,因为不方便随身携带所以被我们留在包裹里。
看着手上的一件套,我深深叹口气,要是内力没被封,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下场。或许首领深知我功法的特殊性,才设下内力禁制束缚各自本领吧。
抬眼瞅瞅蔚蓝的天空,我在心底又吁出长气,如果真是如此,那他可真无情。
连自己女儿都要针对,虽然就没见他不针对过谁。
他的孩子……呵,我恶劣地扯起嘴角,满心报复地想,这男人的子嗣压根都没把他当父亲,你现在针对我们,未来我们也针对你。
天玄地黄排下来,我虽只是玄字辈,可天字辈第一都背叛了,剩下的还远吗?
一边心不在焉地换衣服,一边忆起五年前家族大礼堂血流成河的那幕。天字辈第一的兄长——天壹站在最高台阶上,长剑轻甩,一身白袍浸染血色,身前身下皆为荒芜。他以一人之身坐镇尸山,血海自他脚下肆意蔓延。
以一敌百,纵世奇才,暗影首领家族的天字第一,是袅雄,亦为疯魔。
我推开礼堂大门,霎时血气扑鼻,整个人都被血雾笼罩,世界蒙上一层阴冷的猩红,令人作呕的黏湿如蛇似蛭直往骨子里钻。天壹立在血色最深处,茕茕独立,居高临下睥睨而来——
“■■■■■■■■■■■”
“不!!”我猛地从回忆中惊醒,急喘着气,回过神来蓦然惊悟那只是幻觉,自己居然被过去魇住了。拾陆听见我的惊呼连忙赶来,幸好我已经换完衣服,否则给这家伙占个大便宜。
“壹姐,怎么了?有敌袭?”
我胸膛剧烈起伏,头也不回地冲他摆摆手示意没事,拾陆将信将疑地被我赶回去干活儿。安定之后,我虚脱一样靠在树干上,摘下手套,眼睛描摹这双满是薄茧的手。
纤细、苍白、危险,属于刺客的手,用来杀人的手,杀死兄弟姐妹的手。
我讨厌用剑,讨厌刀剑之类的长武器。每每握起剑柄,身体就不可抑制地涌现出鲜血溅到脸上的记忆,灼烈烫人,又冰到骨子里。
血脉啊,真是神奇,让我恨不得斩而断之,却又忍不住留恋。
十针入手,熟稔勾出衣服线头,换下来的衣裤被我迅速拆解,又编织到蚕丝手套上。差不多织到肩膀顺便加厚一层,剩下带血的线条团成毛线球。
我看着洁白无瑕的蚕丝手套,莫名看不顺眼,便用血线绣上一朵精致的血色桃花。欣赏了会儿又感到无趣,垂下手,心头沉甸甸的,有块石头搁着,堵得慌。
“混账,死都死了,别来烦我啊。”我咬着牙,用力敲打脑袋,努力把那个望尘莫及的身影甩出脑海。心中升腾的阵阵郁躁如附骨之蛆,烦得恨不得立刻跟拾捌开战。
不,现在不是时候,冷静下来,壹,为了最后的胜利,你必须调整好自己。过去的都过去了,你要看向未来。我深呼吸,将一大口气撑在肺里,感受着胸腔内部的压迫感,心情才渐渐平复。
过去已去,现在正在,未来尚可期。
伍和玖布置好了,返回到集中地,我也整理衣服走了出去。看到我一身黑,伍和玖脸上露出讶异。
我把剑扔给伍号,看太阳估摸时间,应该是下午两点左右,悠悠道:“大家先休息休息,养精蓄锐。晚上……迎接恶战。”
我戴上兜帽,眼睛隐在阴影下锋锐逼人,话语间杀机毕露。
伍垂下眼闭目不语,玖微微低头,唇畔勾勒弧度,拾陆紧张不已,往伍身边靠了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