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内,秦孝麟两手架上椅背,口咬纱布,面无血色仰脸靠坐。
大夫已将伤口处理过,赵琪那一刀是冲着那儿去的,扎进大腿根,大夫说,连是连着,就不知道等长好了,还有没有用。
要只剩个花把式,不就和宫里的一样了……
“大夫是怎么说的?”秦家老爷太太得知秦孝麟让人伤到了那儿,哪坐得住,平日再不待见这个儿子,也心急如焚恨不能手刃仇人。
推门进去就见秦孝麟惨白一张脸坐在椅子上,脚边是被鲜血染红的水盆,大夫换下的纱棉散落一地,格外触目惊心。
秦老爷踹进门内,火冒三丈也要被怔在原地,“到底是怎么才能弄成这样!”
任夫人进屋便问大夫还能不能治好,大夫自然拣好听的说,可又不敢将话说死,那样治不好可就要算到自己头上。
任夫人凛然看向秦孝麟,“那行凶者呢?”
秦孝麟缓缓抬高昏沉的脑袋,吐了口中纱棉,气若游丝道:“杀了。”
“杀了?”秦老爷倏忽皱眉,而后闭了闭眼,“罢了,尸首现在何处?”
“县衙。”
秦老爷登时黑下脸,怒火拍桌而起,“你将人打杀还敢送去县衙?真当我秦家在这钱塘一手障天了不成?”
“那人是李青娥的奸夫,我杀了他,不丢到县衙,她如何知道我动起真格的要叫她不能活着走出钱塘。”秦孝麟睁开眼,咬牙切齿,“爹,她眼下定然被冯俊成给藏起来了,这二人必有奸情,那姓冯的不是什么清廉正直的好官,他要是敢将茶税查到咱们家头上,儿子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怎么又扯到了冯家?”任夫人脸色骤变,“往常你在外惹事我不管,可冯家,你断不能碰!”
秦孝麟吸气坐直了身体,“是郭镛和我说,冯俊成这几日在派人暗查茶税,四处走访。”
“当真?”
秦孝麟颔首,秦老爷抬了抬手,“这事你不用管,你二叔自会处理,好好养伤,再叫我晓得你在外惹祸,我定将你扒下层皮。什么李青娥李红娥,为着报复个女人,害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任夫人望着地上染血的纱棉,转脸叫下人拿赏银给大夫,叮嘱他千万将秦孝麟给医好,他虽然早有子嗣,可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不比叫他死了还难受?秦家面子也挂不住。
秦孝麟这下笃定江宁冯家和秦家有些私交,却又想不通那会是什么样的私交。
等冯俊成将赵琪从衙门带出来时,天已经亮了。
晨雾稀薄,他走在前边,身后跟着两个抬人的衙役。
赵琪躺在板子上,浑身上下都是青紫色的,肿得不辨人形。大夫说他肋骨、左腿、右臂都有不同程度断裂,活生生让人给打成这样,脸上连个人样都找不见了。
秦孝麟派人将他丢到衙门口,就没想过后果,他无所谓后果,目的就是挑衅。
赵琪挨打时辱骂秦孝麟,叫他知道了他是青娥的哥哥,茹茹的舅舅,于是越发下起狠手,不打算留活口。
冯俊成不知该如何向青娥交代,大夫说赵琪多半是活不成了,他只好说他有银子,要大夫拿好药材来留他的命,大夫却说,那不是钱的事,而是阎王要他三更走,谁也留他不到五更天。
他将人带回来,安置在青娥那间院里,叫钱塘家里的老夫人晓得,派了人请他过去,问他最近究竟是忙什么事呢,又往家里带了个生人。
冯俊成进厅里先见了个礼,一下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刘夫人忧心忡忡上前来拉他近前,“俊成,我怎么听说你带了个死人回来?将我吓都吓死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是什么人啊?”
冯俊成沉默片刻道:“还是为着上回同一桩事。大伯母,那人还没死,伤得太重,不能丢在外边不管。”
刘夫人惊讶,“还是为着秦家的事?那人是让秦家打成这样的?因为李氏的案子?”上回冯俊成为青娥搬进来的事解释过,刘夫人其实是有些不情愿的,可碍着这冯家不是单单是大房的冯家,也是冯俊成的冯家,只得将人收留。
这回又来一个,还是个快死的,她说什么都不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