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站立在高台之上,暗红色的鲜血在他的脚下流淌,鲜血的腥臭味在他的鼻腔之中徘徊。
从杞县到登封,再从登封到偃师。
这数个月以来他走过的道路,比他之前一辈子走的路都要更长,也要更为艰难。
高台之上,偃师东城的城郊四野,无数的火把伫立在其上,连成了一片,恍若天上的星海落入凡间。
李岩手执雁翎刀,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连一只鸡鸭都没有杀过的孱弱书生。
这数个月以来,他也曾亲身上阵与敌搏杀,死在他手中的人并不在少数。
李岩缓缓偏头,看向了站在旁侧的红娘子。
红娘子一袭红袍,与之前一样,仍然一直都站在他的身侧。
李岩原本空虚的心中,骤然多了一些分量。
城下,此时已是寂寥无声。
原先那几欲穿云裂石一般的喊杀声,也随着偃师知县人头的落地而平息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汇聚在高台之上,汇聚在了李岩手中那明晃晃的雁翎刀刀刃之上。
李岩缓缓握紧了手中的雁翎刀,俯视着城下一众将目光投注而来的众人。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此时,也从他的心底缓缓升腾而起。
“天下大旱,蝗灾盈野!”
李岩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雁翎刀,俯视着城下的众人。
李岩的开口,打破了黑夜的宁静,也搅碎了这漆黑的深潭。
城上城下,一众负责传令的令兵,高声的重复着李岩所说的话,使李岩所说的话能够传向四面。
“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
俯视着神色各异的众人,感受着吹拂而过的寒风。
李岩缓缓闭上了眼睛,过往的记忆恍若走马灯一般自他的眼前飞速的掠过。
他的声音沙哑悲怆,在四野的军兵传话之下,一句一句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朝廷无道,天子昏庸,灾害频发,颗粒无收,而赋税益重。”
“我等小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终日食不果腹,生活朝不保夕,无人怜悯……”
李岩沙哑着声音,家破人亡的痛苦使得他曾彻夜彻夜的无眠。
他散尽了家财,为国为民,换来的却是朝廷的迫害,士绅的敌视、官府的陷阱。
卫士将李岩的话传向了四周。
除去传话的声响,城下仍旧是宛如死一般的宁静。
李岩的话语落在城下,只好像落在了深渊之中,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宦戚权贵高高在上,骄奢淫逸,贪婪享福,视我等为猪狗!”
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那些饱读诗书的士绅,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大人,眼眸之中只有冷漠。
那些人,从未将底层的百姓视作为同类……
明明同样是人,明明都一样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