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主席迷惑:“可他又不是婆娘……”
“想啥子呀?”神汉连敬语都气没了,“你是天子!龙凤都要拜见你的,他是凤凰,自有龙来配他,你只要收他在陛下,一定龙凤呈祥。”
刘湘又不说话了。
他向软椅上坐倒。刘丛云的话听起来很真诚,真诚的不是内容,而是他急迫的态度。他跟随他学道多年,自认明白这个骗子说真话和假话的表情。
他从没有见过他这么迫切。
他也知道鹤是不听命令的。
可是围绕他的,却是一种微妙的、不痛快的感觉,这种感觉源于对天意的不可知,他愚弄民众的时候,自信天意是可以把玩的东西,可是天意真降临到他头上的时候——刘湘有些齿冷。
他看着刘丛云,刘丛云也看着他,他没法想象一个跑来开纺织厂的、娇滴滴的小戏子,怎么能匡扶社稷、救护生灵,可是道法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事情的开端谁都没法预料。
刘湘的脸色变得晦暗不明,现在已经不是他的左右手内斗的问题了,事关自身,他心中惶惶。
“要是他不在我手里,于我是否有害?”良久,他问刘丛云。
这话问得杀机四伏。
刘丛云心下一惊,不敢即便就答,转了转眼睛,他说:“当取人和。”
刘湘复又沉默。俄顷,他戾视于神汉:“请师父现占一卦。”
神汉额头冒出细汗。
现在当真是只能求老天爷保佑了,他拈起铜钱,合于掌心,刘湘不瞬目地盯着,但听铜钱落案轻响。
六次。
天泽履,凤鸣岐山。,!
着头脑:“那叫成了吗?”你是不是在开玩笑,曾委长补刀,“荷达,你找的这是什么人?哪有这样说话的,小孩儿都骗不过。亏得刘湘涵养好,没当面拆穿你。”
“你懂得什么?!”
旁边一人走来轻声道:“曾先生刚才确实不该插话。”
曾养甫:“嗯?”和林继庸抬头一看,居然是露生。
“我也是刚明白过来,以为林教授用的阴谋骗术,原来是阳谋。”露生抿嘴儿一笑,“林教授,这个神汉,想来跟刘航琛应有过节。”
林继庸眼露惊奇,逐渐转为赞许:“你很聪明!”
原来这位神汉刘丛云,自创“一贯先天道”,信徒数万,四川人都称“神仙”,川中叫得上名字的军阀皆是他的门徒。可是世间哪有神仙?不过是善于辞令、精于骗术而已。这老道士用“大楚兴陈胜王”那套花活儿辅佐刘湘称霸四川,门下的信徒也都从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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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好笑,刘航琛却不信他这套,他两个一个管天管地,一个管钱,究竟天大地大,不如钱大,一来二去,渐成水火之势。
露生笑道:“怎么四川全是姓刘的,刘到一起去了——”
他忽然想起一点儿别的什么。
林继庸点头:“一刘称王,两刘为臣,这两刘之中,刘湘更信他师父刘丛云。养甫应该也知道,当初四川向南京请任的财政厅长,并不是刘航琛,他是走了宋子文的门路才坐上这个位置的。”
“对……”曾养甫有点悟过来了,“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呵,我人虽不在国内,心耳神意却处处都在,不像某些人,蠢得什么都看见,却好像瞎子。”
曾委长:“……又骂?”
露生见他俩又掐,低头一笑,分开两人,“所以神汉今天来,只是走个过场,而且这个过场要走得明白,就是清楚告诉刘湘,他保了我了。至于刘湘,帝王权术,当然希望两边制衡,而不是刘航琛一家独大,尤其财权这块,他乐见两虎相争。”
林继庸又骂曾养甫:“听见没有?”
露生却惋惜,“也不能全怪曾先生插话,既是阳谋,算不算这一卦也都无妨。刘道长心急了些,其实术数之说,大可不必当着我们的面提,背后说一句就够了。仗着师父的名头在外人面前跟刘湘耳提面命,这未免太狂了。”
曾养甫嘴硬:“听见没有?”
林继庸无言以对,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刘丛云这样成熟的骗子,不该犯今天这种低级错误。保得太用力了,反让刘湘起疑心。按照他们几天前的约定,原本应该是神汉陪着刘湘,一起会见露生,然后敲敲边鼓。
他今天没有按时到场,林继庸已经觉得不大对劲,来了又像吃错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