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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衡站在那里,一眨不眨深望着草地上的温泅雪时,君罔极也朝他望来。
两个人对视着。
一双眼睛温润像流经草木阴影下的河水,一双眼睛寂静淡漠,像没有生命的河沙。
是玉石和礁石的区别。
温泅雪的眉睫动了一下,他闭眼蹙着眉,偏头往君罔极的怀里躲了一下。
天衡的声音那么大,他当然听到了。
但是因为睡了很长很好的一觉,身体好像完全放松下来了,以至于第一次来自外界的异动,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好像身体在警觉前被安抚了,确信自己是安全的。
只身体残留的一点记忆,让他下意识靠近带给他安全的壁垒。
天衡便不可置信地看着,温泅雪双手抱着君罔极的腰,小动物一样将自己埋进对方的怀里藏起来。
君罔极注视着天衡,淡淡:“有事?”
天衡慢半拍回神,声音平平:“属下奉命来保护公子。”
温泅雪蹭了蹭君罔极,小声说了句话。
天衡听到了。
那句话带着无助和不安,在说——“害怕,远、远一点。”
天衡失神放空了一下,他没有等君罔极重复,抬手示意身后那群人后退。
贾易等人退到了门外。
温泅雪还是死死抱着君罔极,像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天衡自己也退了步。
又步。
退到他记忆里温泅雪会感到安全的距离,百步之外。
温泅雪偷偷看过来,这才松了口气的样子。
天衡失去了一切表情。
他有一种荒诞的感觉,自己像是曾经的无关紧要的人,旁观着他和温泅雪的过去。
但过去的属于他的位置,被其他人占据了。
没关系,慢慢来。
他得知温泅雪可能失忆的时候,在地牢里这样告诫自己,要耐心,只不过是再经历一次过去被温泅雪接纳的过程而已。
但实际上他要面对的是,当温泅雪有了天衡后,其他人要被温泅雪接纳的局面。
天衡望向那个取代了他的位置的君罔极,那个鸠占鹊巢者。
那个叫君罔极的人在天衡看来,完全不符合温泅雪的喜好。
温泅雪喜欢被暖,这个人太冷了,他像块礁石像杀人的刀,不但冷漠而且坚硬,看不到一丁点温度。
温泅雪没有安全感,喜欢被人温柔对待,需要人哄,这个人看着就不是会说出抚慰人心的话语的人,甚至可能根本不喜欢说话。
温泅雪敏感极端,需要被人强烈需要,需要许多许多的爱,这个人或许根本就不爱任何人。
但温泅雪信赖了这个人。
凭什么?为什么?
天衡缓缓皱眉,又慢慢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