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有人走动,容华赶紧闭上眼。脚步声渐渐靠近,直到门口才停下,
一道算不上熟悉的女声响起,“我已备好酒菜,几位大哥劳累了一天,正好喝壶酒吃点肉松泛松泛,这里我先看着,几位大哥快去吧,晚了酒菜就凉了。”
几人蛰伏了一整天,早已饥肠辘辘,一听有好酒好菜,谁也不想待在这里喝西北风,走得是一个比一个快。
破败的小屋倏地安静下来,只余一道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齐茵停下,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手脚被绑,头脸陷在灰层里的容华,哼笑道:“你骗得了那群蠢蛋可骗不了我。醒了就把眼睛睁开,别给我在这儿装死。”
既已被识破,确实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容华睁开一双清亮的眸子,并没有去看齐茵,而是挣扎着坐起来,奈何手脚被绑,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她倚着墙,定定地看着齐茵,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们把容英带去哪儿了?”
齐茵先是一愣,后又像看怪物一样睨了眼容华,冷笑道:“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果真是姐妹情深啊。不过也别着急,等会有的是时间给你们抱头痛哭。”
确认了容英安全,并且一会儿也会被送到这里,容华吊着的心放下不少,这才抬起头仔细打量齐茵。
昔日高高在上的贵女,一朝沦为阶下囚,被迫委身山匪,过着没有尊严的日子,心中怨念日复一日积攒,可不就得找个人来恨,将人拉下泥潭共沉沦,彰显她的无辜,衬托她的被逼无奈。
不然如何排解心中仇恨不甘?如何撑过漫长又不堪的余生?
真论起来,也是个可怜人。
但可怜,不能成为她作恶的理由。
“这大半年,你也不好过吧!”容华的声音轻淡又平静,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怜悯。
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悲悯,最能精准无比地刺中了齐茵的痛点。
齐茵“嚯”地蹲下,右手捏住容华下巴,目光像淬了毒般,恶狠狠道:“我这般境地都是拜萧随和你父亲所赐,你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收起你那虚伪可笑的怜悯,叫人看着恶心。我是过的不好”
说到这里,齐茵起身,绕着容华走了几步,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等笑够了,她蹲下,盯着容华一字一句道:“这不你和容英马上就能来陪我了吗?是不是很好奇未来的生活?哈哈哈哈,放心,相识一场,我会好好教你们怎么伺候那些肮脏无比、浑身散发着恶臭的男人。”
“哦。”说到一半,齐茵一拍脑门,“我忘了,你用不上这些,我只需要教容英一个。明天一早,太子的人就会来。想必你还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吧,哈哈哈哈,别着急,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冒险惹怒齐茵,为的就是激她说出隐藏在幕后的黑手。知道背后是太子后,任齐茵怎么挑衅嘲讽,容华不再费力与她周旋,低头思索怎样才能留下线索给萧随。
预想中对方惊惧害怕、跪地求饶的场景并没出现,齐茵心中积郁大半年的恶气只出了一半,梗在喉间,竟比之前还要难以忍受。
她拿出藏在袖口里的针,正欲向前走,屋外忽然传来动静。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齐茵斜瞥一眼墙角靠坐的身影,恨恨地将银针收回袖袋。
门外几人交谈着往里走,跨过门槛,容华视线尚未来的及从齐茵袖口里的银针上收回,那些人就将肩上的麻袋朝地上随意一丢,而后捞起腰间水壶,坐在地上,咕咚咕咚灌起水来。
昏暗角落里,震惊过后,容华一瞬不眨地观察着麻袋,试图从中确认容英安然无恙。
水喝够了,气也喘匀了,年龄最小的山匪左右瞅瞅,见大家都撇过头不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尴尬,这才站出来解释他们为啥这么久才到。
“我们从庙里出来没多久,就被永定侯发现了踪迹,他带着人一路穷追不舍,几次都差点追上我们,幸亏大家提前熟悉过山林地形,及时藏进了不显眼的山洞里,这才躲过追捕……”
这些山匪都清楚齐茵出身来历,齐家在朝为官时鱼肉百姓,称霸作恶,逼得不少人家破人亡、落草为寇,是以山匪中大有人瞧不起她,也甚少拿她当回事儿。
若不是齐茵无论怎样挨打、受辱,也不肯说出齐家钱财藏在何处,又凭着几分姿色魅惑上头几个大哥,他们压根犯不着在对她解释这么多。
趁着他们说话间隙,容华用脚顶了几下麻布袋,没有任何回应。
“各位好汉,我姐姐怀有身孕,能不能先快解开麻袋,让我看看她怎样了。”
众人满眼冷漠,无一人出声。
容华继续道:“我们姐妹俩手无缚鸡之力,这里又多人看守,哪怕解开绳子,我们也逃不到哪儿去。罗少将军向来把我姐姐看得比命还重,若是我姐姐出了意外,连着腹中孩儿葬身于此,他势必会要凶手血债血偿,罗、容两家绝不会善罢甘休。届时各位不仅拿不到钱财,只怕要天涯海角的逃亡。”
说完,容华静静地看着他们。
一路上,听到的看到的都在告诉她,这伙人之所以冒险将她们绑了来,泄愤是真,最主要的还是想要捞笔钱财。
她得让他们明白,想拿钱,必须得保证人质安然无恙。只可惜,齐茵不可能让她轻易动摇“军心”。
“大家别被她三言两语蛊惑了。就算现在将她们放了,永定侯和罗家也不会善罢甘休。昔日罗成毅剿匪,逼得大伙东躲西藏,无处安生。眼下好不容易将其家眷绑了来,出了这口恶气,我齐茵敬佩大伙儿是不畏强权,有仇报仇的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