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林曦月一个未出阁女子无法出府,齐茵只能冒险来找她。接到丫鬟递来的消息,林曦月二话不说,赶紧将人领到最荒废的一个院落里,以免被人撞见。
小院里杂草丛生,踩着快比人高的枯草,齐茵哂笑一声,“我竟不知,林府居然落败到如此地步了。”
林曦月关门的手一顿,从前她对齐茵处处忍让吹捧,而今,却是没必要再受这份嘲讽挖苦了。
院门一关,林曦月转身,借着微弱的月光,盯着立在阴影处的齐茵,一字一句道:“林府再破败,至少能让我有片瓦遮身,齐府倒是辉煌,却不知换了多少个主人。”
话音落地,院子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余墙角几只虫子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像是要断气般。
过了许久,齐茵走到空旷处,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对刚才的争锋相对只字不提,只问:“明日她们去凌云寺的消息可靠吗?”
这消息,林曦月两日前就传给了她。天赐良机,她格外看重,势必要再三确认才能放心。这才连夜冒险入林府。
先前齐茵站在廊下,林曦月无法看清,现在人就立在院子里,月光虽淡,却能清晰地看到她脖子上的几道淤青。
前几次见面,齐茵都带着帷帽,林曦月以为她是怕被人认出,眼下看来竟不只是这些原因。
回想起齐茵身边跟着的那些人,林曦月不禁打了个哆嗦。齐茵手上有钱又怎样,还不是一样委身于悍匪,一样得东躲西藏。
再开口时,林曦月语气不禁软了几分,“消息是从罗家传出来的。你也知道,我自小与罗成毅有婚约,罗家把我当准儿媳,罗家一众下人也曾拿我当未来夫人,表忠心的自然不少……一来二去总有几个相熟的。”
见齐茵投来狐疑的目光,林曦月笑道:“你别不信。我虽没嫁到罗家,但眼线还是有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那些眼皮子浅的老婆子。”
说到这里,齐茵倒是信了几分。
深宅大院里的老婆子,待得时间最长,但凡下人能知道的,就没有她们打听不出来的事,是最不能小看的。
见齐茵信了,林曦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你那边准备地怎样?我听说罗家会派不少护卫随行,永定侯昨日也派了不少人去容府。这些护卫可都是武将出身,跟那些占山为王的土匪可不一样。”
齐茵往前走一步,眼中狠厉一闪而过,势在必得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翌日,天地交接处刚泛鱼肚白,容华就醒了。夜里睡得还算好,即便起得早,容华依旧精神抖擞。
凌云寺位于京都郊外一座还算有名气的山上,山虽不高,却有些陡峭,其中一段路必要走上去。因此,容华挑了身利落的衣裙,外头再披件大氅御寒。
两人约的是辰时一刻,容华带着萧随派来的二十几个护卫,按约定时间赶到时,容英已在那儿等了小半刻。
寒冬的清晨,呵气成霜。罗府马车在外停留时间较长,车顶上隐约可见一层薄薄的霜。
时间紧迫,两人并未在喧闹的城门处做太多寒暄,只掀开帘幔,相视一笑,而后心照不宣地放下帘幔,命车夫前行。
城郊的路并不平坦,马车晃晃荡荡前进着。上一次感受颠簸,还是去凤鸣山。为了减少难受,容华靠着车壁,开始闭目养神。
许是凤鸣山之旅留下的阴影过重,作为贴身侍女,银珠时刻观察着容华脸色,颇有一旦发现任何征兆,随时叫停马车的架势。
总有视线落在脸上,容华没办法好好休息,她睁开眼,好笑道:“你别这么紧张。这条路虽说位于城郊,好歹也是京都附近,便是土路,也不至于太颠簸。”
这话起到了一定的抚慰作用,接下来的路,银珠未再一眨不眨地盯着容华。没有视线黏在脸上,容华总算能安心休息一会儿。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随着车夫“吁”的一声,马车缓慢停下,容华双眸一睁,听着外面侍卫说话声,才知已经到达山脚下。
郊外人烟稀少,加之又树木繁茂,较之京都,却是又要冷上几分。
厚重的门帘甫一掀开,冰冷刺骨的寒气便争先恐后地涌入车厢。人在刚睡醒时,会格外怕冷,寒气扑面而来,银珠霎时打了个哆嗦。
许是之前锻炼身体起了效果,浸淫成片寒气之中,容华只觉得鼻头泛酸,其他倒还好。
听动静,容英的马车就在后面,却迟迟没见人下马车。正当容华犹豫要不要过去看一眼时,车门打开,容英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出来了。
容华大吃一惊,跳下马车,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
靠在丫鬟身上,容英一手扶腰,另一只手摆了摆,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没事,就是太久没坐车,这几天又没休息好,路上颠得想吐,喝口热水压压就好。”
容华不是没坐车坐到吐过,但那次路况差到离谱,颠簸的时间又长。容英打小在山林长大,凤鸣山那次,她黄水都快吐出来了,容英却是几乎没什么反应。
她半信半疑地盯着容英,再三确认,“真没事?”
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水,容英“咕咚”一口喝下。温热的水淌过食道流入腹内,翻江倒海之意总算平息下来。
擦掉嘴角水渍,容英勉强挂起笑容,道:“就是坐马车晕的,刚喝了水,现在呕吐感差不多消失了。法会就要开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