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个亲兵,无一留下,全都跟了上去。
这一次,他们终于追上了檀石槐。
正如阿备所说的那样,此时的檀石槐早已是强弩之末。他甚至连马也丢了,只能在亲卫的搀扶下勉强奔跑。
而在被刘备带兵包围之后,这位穷途末路的鲜卑之王出乎意料地恢复了平静,狼狈的身躯竟也挺直了脊背,展现了一丝昔日王者的风采。
“刘、备。”
看着眼前面容稚嫩的少年,檀石槐再次念叨出了那个名字,一字一顿,字字带血。
还是那极轻巧的两个字,舌头一伸一收便能全部念尽,但那沉重的余韵却已如泰山般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个他最开始不放在眼里的弱冠少年,这个将他鲜卑王的荣耀撕扯打碎的耻辱仇敌,这个他一心想要亲手杀掉的汉军将领,如今却站在他的面前,带着人马将他逼入了绝境。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或许也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很显然,他亲手杀掉刘备的誓言注定无法实现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依然是草原上最强大的猎手,是鲜卑的王!他至死,也要保持王的荣耀!
檀石槐一把推开搀扶着自己的亲卫,抽出弯刀,迈开弓步,做出了一个杀气腾腾的起式。
他最后一次高声喊道:“鲜卑的儿郎们,杀呀!”
看着冲向自己的檀石槐,阿备也大吼一声,跃马举剑而出!
第88章被改写的命运
时值深秋,北境萧瑟,漫天的黄沙枯草让人一见便忍不住心生悲戚。但此时的辽西太守赵苞赵威豪见了,却只觉得这漫天的黄沙是无比的辽阔壮美,这遍地的枯草更是有着一种别有的可爱。
原因无他,只因为赵苞常年来的心愿即将达成,那快乐的情绪如同彩色的颜料一般,将他身边的一切都染成了美丽的色彩。
赵苞本来是甘陵郡东武城人,经过多年的摸爬滚打,终于当上了辽西郡太守,成为了品秩两千石的高官。在辽西郡站稳脚跟之后,他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把留在家乡的母亲和妻子接过来,让她们好好地享享福!
“从前,我不在家,家里又贫寒,让你们受了那么多的苦。现在我终于发达了,我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每天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赵苞站在城楼上,向着远方眺望。自从派人去老家接母亲和妻子后,赵苞每天都会来城楼上望一望,盼望着能早日见到她们。
每到此时,他都会在心中默默地将之后要为母亲和妻子采买的东西再盘算一遍,从喝的蜜水到穿的锦缎,从坐的软垫到插的发簪……生怕漏掉了什么,让母亲和妻子过得有哪怕一点点不舒服。
突然,赵苞发现天边烟尘滚滚,似乎有大军前来。他赶忙派斥候前去探查,回报的信息是鲜卑大军来犯。
赵苞心中疑惑:听说陛下已经派出三路大军北上出塞,去寻鲜卑人决战。今年应该不会再有鲜卑人南下劫掠了才对呀?怎么突然又冒出了这么多的鲜卑人?
难道……是我汉军战败了?
赵苞赶紧摇了摇头,将那不祥的假设抛之脑后,手下一刻不停,立刻点出两万步骑与鲜卑大军对阵。
谁知,对面的鲜卑军半点不怕,其头领甚至当众哈哈大笑起来:“赵太守,你看看这是谁?”
一辆小小的槛车被推了出来,一名老妇跪坐其中,花白的头发乱蓬蓬地罩在头上,苍老的脸庞上满是脏污和尘土。
赵苞霎时间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呆立在了原地——那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母亲!
很显然,他的母亲和妻子是在前来辽西郡的半路上被鲜卑人给劫持了。
而如今,这槛车中只有他的母亲一个人,他的妻子、他的孩子、他派去接人的仆从都不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他们都早已不在人世了!
“母亲!”
想到那可能的家庭惨剧,赵苞悲愤不已,忍不住大呼起来。声音嘶哑凄厉,仿佛是杜鹃啼血。
即使两军相隔遥远,赵母还是一下子就听到了儿子的呼唤。她猛地扑到了栏杆上,眯着眼睛,想要努力地看清对面的儿子。惨白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气若游丝地呼喊着:“威儿……威儿……”
赵苞的悲剧显然成了鲜卑人的养料。他们就像是心理扭曲的猎手,好整以暇地享受着猎物的无妄挣扎。
那鲜卑首领高兴得眉毛都杨起来了。他昂着脑袋,得意洋洋得道:“赵太守,怎么样,你到底是要你身后的这座阳乐城,还是要你面前的这个母亲?”
对面的赵苞没有答话,但此时越是沉默,赵苞的内心便越是痛苦和挣扎。
鲜卑首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面上却还假装一副“为你好”的模样,语重心长地劝道:“赵太守,你身后的阳乐城,说到底是那刘家天子的。而且就算这次城破了,要不了几年,很快就能重建好。可是这个母亲却是你自己的母亲,而且天地之间只此一个,没了就彻底没了——你可要想好怎么选啊!”
赵苞哇地呕出一大口血来,慌得众人赶紧过来搀扶。但赵苞却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停止了背脊,独自一人走出阵列,高声道:“母亲,您含辛茹苦地将我养育成人,数十年来不知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儿子现在好不容易当了个官,原本想着终于能够朝夕奉养您,让您过上几天好日子。结果没想到,儿子的一时私心,却为你招来如此大祸,使你陷入这样的险境。儿子,实在是大罪呀!”
赵苞泪流满面,哽咽着道:“过去,我是您的儿子;现在,我是陛下的臣子。为了大义,我不能只顾念私情,毁弃忠节。只能拼死一战,来弥补我的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