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稚与苏许祭拜过后走出殿房时,心腹们正站在门口,顶着寒风寸步不离地守着。孟槐朝着她们走近一步,看向东方稚,道:“主子,是要回府么?”
东方稚紧了紧大袄,略加思索。
半晌,她松了松筋骨,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送许儿回府,然后我要回宫去。”
“主子,今天不是休沐?”孟槐有些疑惑。
“前几日大雪,也让那群老臣回家休息了。难得今天雪停,天气不错,别浪费了。你找个人传个令,让三品以上的午后入宫议事吧。”言罢,东方稚便回过身来寻找苏许,伸出手来,拉她走了。
“是。”
—
齐国大臣们刚入宫不久,齐泰二王便同时来到殿上,没有一刻钟的耽误。因天气寒冷,在大臣们打算跪拜的时候东方承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免礼了,直接开始吧。”
大臣们都怔了一下,齐声应是。
今日齐泰二王特别召见大臣,是为了尽快确定处置方家的办法。为了以防这群老油条里有人故意庇护方家,议事之前,东方承就先阴沉着脸摆下一句话——
“方家之前笼络贿赂不少官员,前段时间盘问的那几个估计只是虾兵蟹将,本王相信,后头必定还有人在。今日,本王与齐王只有一句话,谁特意帮这逆贼,谁就有同流合污的嫌疑。尔等——可听明白了?”
“臣等明白——”
“明白就行。”东方承摊开了案上的折子,道:“那就把你们想说的都说出来吧。”
方茂这人,儿子有六个,且没算上死了的小儿子方任;女儿五个,有三个已经出阁;妻妾共十一房,还有丫鬟家丁、嬷嬷管家、马夫车夫等,记录在册的约有百人以上。将方家人全数收监时,广安城的大牢都不够放,只好另外将军巡院的十间小监房收拾出来,关押那些不太重要的仆人。
财产方面,除了居住的大宅,另外搜出五张房契,皆是广安城中别苑;地契七八张,均在城外,另外请了人打理照看;大宅中现银约有千两,银票兑票几摞;玉石瓷器等装了数车,从前朝旧物到现世珍宝,样样价值连城……
东方稚翻阅这些名册时,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早听闻旧时燕王挥霍无度,当年皇伯父扣他家财却没有查出多少。如今看来,燕王的这份身家是到了方茂的手里?东方稚摇了摇头,这样的蛆虫若是任他继续当东方家的人,可真是玷污了祖上的名声。
东方承看完册子同样心情沉重,他合上手边的几页,一双鹰眸抬起,朝堂下的大臣们看去。
“众位卿家,听了礼官的报数,应该也对这方家情况有所了解吧?”东方稚先开口,缓缓道:“本王与泰王已经做出协商,对于这样为祸大永的逆贼绝不轻饶。”
“王爷英明——”
大臣们非常官方地附和她。
东方稚颇感无趣,见底下臣子都没什么话说,便又一字一顿道:“方茂以下犯上,罪不可赦。本王决定,将方茂及其妻妾儿女全数处死,而主犯方茂——执行车裂。”
这句话之后,底下那些宛若僵尸的臣子才有了反应,超过半数人都抬头诧异地看向东方稚,以为自己听错了。全数处死?竟那么狠吗?而且还用上了酷刑车裂?要知道,大永已经多少年没用过酷刑啊,哪怕是那些罪恶滔天的江洋大盗,处死的最惨烈方式也只是杀头,其余死刑犯都以绞死为主,悄悄进行,悄悄葬尸。
有些老臣子被东方稚这个决定吓到了,捏紧玉笏想出言阻止,可是又怕他们将自己当作方家党羽。若是什么‘考虑骨血亲情’更是不能说的,方家锒铛入狱便是因为这一点,这个关头再提,就不怕自己乌纱不保?所以,臣子们虽然有人觉得不妥,可是碍于情况特殊,谁都不敢出声,只能默认为赞同。
左相秦为北作为百官之首,自然也是第一个出列,抒发见解。
“王爷,老臣有话要说。”
“左相请讲。”
秦为北躬身,低垂眼睛一直看着地下,态度坚决道:“请王爷另外对方家的仆人们也作出处置,那些昔日方家心腹、亲信等知晓甚多,平日里作恶也不少。老臣认为,这些人应当着重拷问,之后,亦要承受死刑。”
东方稚眉头一挑,有些猝不及防。她看向身边的东方承,想看一下他的意思。
“左相——”东方承瞄了一眼众人反应,慢悠悠地开口:“言之有理。”
众臣哗然。
既然心腹亲信也要处死了,那么其他无关紧要的仆人们必定就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吧?个别隐藏极深的方家党羽心里凉了一半,见齐泰二王已经做好决定,便干脆提议重罚方家人,盘问他们方家做过什么恶事,或是盘问方家还有没有其他隐瞒了别人的家财。
残余的党羽垂死挣扎,忠臣良将对奸佞恨之入骨,一时之间,讨论处置方家的方法多了起来,五花八门,什么样都有。东方承与东方稚两兄妹坐在上头心里都乐了,暗道这群臣子可真是墙头草,先前不管不顾的态度哪里去了?这会儿比分钱还积极。
东方稚一边听着他们讨论处置方家的办法,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让她记起来一些事。
河唐郡。
她愣在位置上,再也听不进任何声音。
退朝后,东方承看向守在旁边负责记录上朝内容的小吏,只见案上折子高高地叠了十几本,一时心情郁闷……“天呐,判个刑竟然能叠十几本东西,这是干了什么啊……”东方承很是复杂地走过去,随手抓起来一个本子,打开——喔,全是提议如何处置方茂的。
他回头看向东方稚,说:“哎稚儿,这些本子咱们是一起研究呢还是分开处理?”可是东方稚听了他的话却没有反应,她只是坐在位置上出神,有一下没一下地深呼吸,似乎在纠结一些很难决定的事。
“稚……”
“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