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翊川意识到,原来创造这样的繁荣景象也并非一件易事,竟然让谢央做到了。
难道谢央也算是明君么?严翊川有一瞬的犹疑。
他心下一动,也迈开步子走去,远眺了一眼。岸边,一排排彩绸轻扬,随风舞动。女子们轻解罗裳,踏入温暖的河水中,或嬉戏玩水,或虔诚地捧水洗脸,寓意洗去旧岁的霉运与疾病,祈求新的一年健康美丽,万事如意。有心中暗生情愫的男子在一旁默默看着,手中捏着芍药花,害羞地找着时机,送给自己心仪的女孩。
是了,“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上巳之日,本就是情人相会定情之日。严翊川心道。
若是谢凌安在,自己定要采最美的芍药花,讨他欢心。他们也会如这世间众多男男女女一般,携手同往,踏青祈福。
只是,谢凌安如今在哪里?
谢凌安会信他么?
谢凌安会来么?
严翊川骤然感到巨大的落寞与黯然。距离徐墉离开已然过去半月有余,西疆仍一片杳无音信。
他不担心谢凌安率众人在西疆立不了足,可他担心谢凌安不愿意理他,亦不肯再信他。
严翊川不禁自嘲般苦笑:是啊,他有什么资格求谢凌安信他?
严翊川登时觉得一切失了兴致,黯然神伤,迈开步子往回走去。
街上人头攒动,来来往往之间似有商队经过。严翊川草草一瞥,倏地目光一滞。
商队之中,有一张熟悉的脸。
一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
严翊川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似战鼓擂动,却又强自按捺,面上不露分毫。
他欲以眼神示意,却又不敢多看半分,生怕被暗中监视他的人发现。
谢凌安亦恍若未觉,未曾投来一眼,反而更加压低了帽檐。他随商队在街边小摊边坐下,高声招呼小二,要了碗馄饨。
严翊川心中狂喜,明白谢凌安这是在等他的意思,旋即转身,步入一旁曲折的小巷。这小巷虽不宽敞且人多,但有一间盖到了三层,视野绝佳,最适合邀人品茗。
严翊川踏步流星地走进茶楼,径自往楼上走去。他故意将声调抬得高:“掌柜的,就要这间包间!最好的茶放房门口,莫打扰!”说着,将包间的门“砰”得关上。
几乎是掌柜的兴高采烈的“好嘞”的同时,包间里面的窗户轻轻被推开,严翊川悄然无声地从窗户翻上了屋顶。
这下没人盯着他了。
严翊川快步走至方才的馄饨铺旁,见谢凌安仍在原地。他低了头,若无其事地从谢凌安身后走过,影子划过整张木桌。
谢凌安睫毛微动,旋即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向身边人低语了一声,泰然自若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