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苏御恒猛咳出一口血,看也不看地抬手擦去,扶墙站了起来。秦在于猛跨一步,一手握紧剑柄,一手扶住洛辰瑜,飞速封住他心口几处大脉。鲛人的强悍程度令人心惊,即使心口中剑,洛辰瑜仍旧站得笔挺,只微微侧靠,分出一点重量倚在秦在于身上。随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举起,握住了秦在于握剑的手,在她惊异欲裂的目光下用力,将剑拔了出来。秦在于刚要质问苏御恒,见状吓得肝胆俱裂,立马改了方向,怒道:“你干什么!不要命了?!”洛辰瑜强笑了一下,口唇微张,似乎想出言安慰,最终却没能说出话来,连唇上都淡了血色。秦在于狠狠闭眼,调整好气息,将洛辰瑜轻轻放在地上,举起短刀。她看着苏御恒,一字一字缓缓问:“你干什么?”苏御恒抬手,地上长剑微动,欲腾空召回,被秦在于一脚踩住,发出“铿”一声脆响。她拔高声音又问了一遍:“你干什么!”苏御恒抬眼看她,在目光相触的刹那移开视线,须臾又转了回来,眼中似有火光跃动,“我干什么?我在铲除混迹人群的海族!”秦在于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所有的愤怒和不可置信被收拢到一起,找到了缘由。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这个?她面上一哂,不知道是在嘲讽谁,“苏御恒,你看清楚了,洛辰瑜是你的同窗。”苏御恒看着她,一双眼睛黑得像吞噬人的洞穴。“我看得很清楚。”他道,“秦在于,耍我好玩吗?南海一行,苏家对你们以座上宾相待,可你们呢?”他一指地上洛辰瑜,字字切齿,“这个鲛人操纵海兽摧毁浮城,而你,谁不知道你是故洲鲁格的高徒?你明知道自己老师都做了什么勾当,却还拿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说着所谓的同窗之情。”“同窗?”他语气似乎恨不得将这两个字放在嘴里咀嚼,“你们也配吗!”秦在于呼吸困难,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她原以为之前得知文迩面目时是她最难受的时候,没想到一次之后还有一次,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也可以冷了一回还有一回。她反驳道:“我没有耍你,你也没有证据,苏御恒。你凭什么认为是他操纵的海兽?他当时明明也在帮忙找幕后真凶。如果当初我们按照他说的做,说不定当时就已经找到……”她突然顿住。找到谁呢?洛茛吗?在那时就将他揪出来,让一切无所遁形吗?苏御恒哈哈笑了几声,眼里殊无半丝笑意,“那又怎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鲛人族杀的人还少吗?你拜一个凶手为师,再同一只鲛人为伍,面上却还与我们朋友相称,不觉得自己很可耻吗,秦在于?”秦在于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是很不可思议。这一刻她宁愿自己是幻听了,也难以相信这句评语是从面前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的。一道风刃闪电般凝结,冲天而起,带着千钧力道直刺苏御恒门面。苏御恒侧身一让,在间不容发之际躲开。秦在于一口气终于喘了上来,低头制止欲起身的洛辰瑜,“你别动。”她再度看向苏御恒,声音沉了下来,“什么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苏御恒,你觉得海族很可恶是吗?”苏御恒没有搭话。秦在于继续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失去了你的父亲,而我,我是个战争孤儿,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苏御恒嗤笑一声,“怎么,要同我比惨是吗?”“不是!”秦在于强行忍住给他一刀的冲动,“闭嘴!”她火气也上来了,厉声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家里囤积在魁云岛的那么多灵骨,究竟是从哪来的?”苏御恒不耐烦道:“从古战场上打捞的。怎么,你到底要说什么?”秦在于点头,“好,是古战场。在去舒伦之前,我曾经误入过一座西海域的灵骨工厂。你知道我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吗?“——手执利剑的看守,和被关押在其中做工的劳工。还有,人类的骸骨。”苏御恒张口想说话,话到嘴边却卡住了,眉尖不由蹙起。“他们把那些人类士兵和术师的尸骸一起捞上来,把术师的遗骨也用相同的方式清洗、打磨。战时有一些术师,叫他们术师都夸张了,不过就是一群孩子,死后被抛尸汪洋。他们的骨骼也被放在地上,由人一点点地将可资利用的部分敲下来,剩下残破无用的骨头和海族的混在一起,再被抛回海里。”秦在于顿了一下,又道:“我的父母,他们也曾在中洲陆战场上冲锋陷阵,葬身汪洋。可他们的遗骨,却很有可能已经被分解了,甚至有可能就在你们苏家的仓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