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开解一番,陆夷光扶着陆见深的手下了马,循着撕心裂肺的哭声找到刚刚发出尖叫的人。率先发现那条野狗的是一对母女,两人正在山坳挖野菜,猛地一前一后跑过来两条野狗,前头那只叼着一条胳膊,后头那只急追。小姑娘当场就吓哭了,现在还惊魂未定,趴在母亲怀里哭得声嘶力竭。那村妇见陆夷光等人衣着华丽,想来是贵人,生怕哭嚎的女儿惹得他们厌烦,连忙道,“别哭了,哭什么哭,再哭我把你扔这里了。”陆夷光拧了拧眉头,想起自己荷包里还有几颗松仁糖,便走了过去,放缓了声音哄她,“你要不要吃糖,这糖可甜了。”说着就往小姑娘嘴里塞了一颗。尝到甜味,满脸眼泪鼻涕小姑娘抽抽噎噎的停止哭嚎,还砸吧了下嘴吸吮甜味,“好甜!”眼泪还挂着,眼睛却笑成了月牙。陆夷光也笑,“喏,这一包糖都送给你了,刚才那狗偷了我的糖娃娃身上的手,要不是你提醒,我还找不到它呢!”小姑娘眨眨眼睛,“糖娃娃?”“对啊,糖人知道吗?”小姑娘用力点头,很骄傲的样子,“爹说过年给我买一个。”“我爹给我买了一个那么大的糖人,不过她的胳膊被坏狗偷走了,我正在找。”“坏狗偷走了。”小姑娘重复,瞪大了眼睛,“太坏了!”“可不是吗?”陆夷光揉揉她的脑袋,“幸好找到它了。”“找回来,胳膊找回来。”小姑娘激动,彷佛被偷走的是自己的糖娃娃。陆夷光点点头,又摸了下她的脑袋。抱着女儿的村妇终于反应过来,这位长得仙女似的姑娘是怕女儿被吓坏了在哄她,诚惶诚恐地道谢。陆夷光笑笑,看这母女俩满身补丁面黄肌瘦,恻隐心起,就见陆见深递过来一锭银子。身无分文的陆夷光弯了弯嘴角,接过银子放到小姑娘手心里,“这是谢谢你提醒我的谢礼。”小姑娘缩着手不敢拿。村妇忙不迭摇头,语无伦次道,“不敢,贵人客气了,不敢当,是我们要谢谢您。”“收下吧,你女儿很可爱,就当我给她的见面礼。”村妇这才战战兢兢接过,推了推女儿“还不谢谢贵人。”小姑娘懵里懵懂地学着母亲的话,“谢谢贵人。”陆夷光又摸了下她的脑袋,终于知道深表哥为什么喜欢揉她脑袋了,毛茸茸的手感不错,会上瘾的。与这对母女道别,陆见深笑而不语地望着陆夷光。陆夷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你怕我见了做噩梦,这小姑娘回头也要做噩梦的,那孩子看着就虚弱家里条件也不大好的样子,万一吓出病来,没准就这么夭折了。”“我们家阿萝人美心善。”陆见深低低笑开了。陆夷光脸一红,嘴角一个劲儿往上跑,又觉得不矜持,努力往下压了压,“还好还好啦。”陆见深眼底笑意更浓。陆夷光脸更红了,扭开脸,转移话题,“那狗刨了坟?”“可能吧。”若只是刨了坟或者翻了乱葬岗还罢,就怕是别的情况。过了好久,陆达才带着人回来,脸色微沉。陆夷光好奇,“怎么了?”陆见深也看了过去。陆达望一眼陆夷光,再看一眼陆见深。陆夷光叫起来,“别想打发了我,你到底发现了什么,难不成是凶杀案?”陆达面露难色。陆见深望着满脸刨根究底的陆夷光,无奈道,“说罢。”陆达这才徐徐道来。他们追上了那野只狗,夺下那条胳膊,看腐烂情况死亡不应该不超过一月。还发现指甲劈叉裂开,指缝内发现了深入骨肉的木刺,彷佛痛苦地挣扎过,所以陆达怀疑这只胳膊的主人并非自然死亡。他便在野狗身上抹了一种追踪的粉末,这野狗尝到了一次好处,肯定会有第二次。他们循着痕迹找到一处十分隐秘的小山坡,发现了很多半露半埋在土里的尸体,不少尸体被飞禽走兽啃噬的七零八落。根据周围环境判断,那里发生过一场小型的山体滑坡,把埋在下面的尸体冲了出来。前一阵接连下了好几场秋雨。这一两具还能说是冲垮了一两座坟墓,男女老少也能说是墓葬群,可这清一色的女人孩子,陆达觉得不对劲,留下下属保护现场,自己赶回来禀报。“看服饰都是女子和婴儿,那些婴儿看大小才刚出生不久。”陆达神色难看,任谁看了五六具被吃的面目全非的婴儿都不会好受,这么多女人和孩子的尸体,令人生出不详感。陆夷光脸色煞白,“都是女子和孩子?共多少人?”陆达沉重的点了点头,就他们从表面挖掘出来便有五个成人六个婴儿,更深处或者被野兽吃掉的还有不知道有多少。陆夷光没来由地心头阵阵发凉,什么情况下,会只有女人和孩子的尸体?陆见深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去顺天府,让他们派人过来。”陆达行礼告退,骑上马飞奔而去。转脸见陆夷光脸色如雪,陆见深后悔带她出来了,本是想哄她开心,不成想遇上这么一件蹊跷事。无声一叹,陆见深道,“回去吧,放心,会查清真相的,若是有人作恶,律法不会绕过他。”陆夷光摸了摸胳膊,说不出话来,有谁会丧心病狂地对孩子下狠手,图什么?陆见深将陆夷光送回了西苑,叮嘱她别多想,安心等消息。陆夷光扯扯嘴角,让他放心。回寝宫的路上,陆夷光在花园里看见了太子妃和陆玉簪,两人坐在凉亭里说话。脚步一顿,陆夷光整了整表情,过去向太子妃请安。太子妃是和太子过来向皇帝请安的,太子被皇帝留下谈话,太子妃便来花园里赏花打发时间,正好遇上了陆玉簪。太子妃看着陆玉簪微微凸起的腹部的视线里是掩饰不住的羡慕,“娘娘当真是有福之人,甫一入宫便怀上龙种。”陆玉簪腼腆地笑了笑,她也听人说起过,太子妃入东宫十年一无所出。太子妃忍不住道,“娘娘可有什么秘方?”皇帝都这把年纪了,这么多年都无人有孕,怎么偏偏就是她呢?不防太子妃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陆玉簪怔了怔,“您说笑了,并无什么秘方。”太子妃眼望着陆玉簪,握住她的手目光恳求,“娘娘放心,我是万万不会说出去的,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陆玉簪吃了一惊,轻轻挣手,“太子妃误会了,嫔妾真的没有什么秘方。”太子妃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乱忙松开手,“娘娘勿怪,是我魔障了。”陆玉簪抽回手,倒也能理解,听闻太子妃到处求神拜佛求子,贵为太子妃却无子,着实不容易,便笑笑道,“在嫔妾老家有一句俗语,贵子迟来,命格尊贵的孩子总要晚一些才来,您和太子殿下洪福齐天,早晚会得贵子。”太子妃莞尔,觉得这位婉嫔着实会说话。她不着痕地抚了抚腹部,她的贵子,何时才能来?“太子妃,婉嫔娘娘。”陆夷光打招呼。互相见了一回礼。太子妃笑盈盈望着陆夷光,“八妹这是打哪儿来?”陆夷光:“去城外跑了一会儿马。”太子妃笑道,“这年轻小姑娘就是好,精力无限。”陆夷光也笑,“说的跟您多大似的,您不也年轻着嘛。”说的太子妃也跟着笑起来。说笑一阵,太子来了,寒暄几句,太子夫妇离开西苑。回到东宫,太子就去了书房,晚间又去了郑保林屋里。太子妃望着雕花铜镜前的自己,轻轻抚过精致的眉眼,二十七岁而已,依旧艳若桃李,却是块无用的贫田。反观郑保林,丰乳肥臀满月面,一脸福相,家里姐妹最少有三个儿子,太子甚爱之,夜夜宠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