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说清猗十分疼爱长乐公主,师兄还说过长乐公主每年都会去祭拜清猗。答案昭然若揭,萧琢一点一点收紧五指,“长乐公主的生母是清猗,是不是?”如此一来所有违和之处都解释的通了。温御医嘴唇动了动,手脚发凉,他终究是知道了。萧琢闭了闭眼,“我上次回京,你邀我上凤凰山,让我看的是到底是清猗还是长乐公主?师兄,你到底隐瞒了我多少事?”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温御医心乱如麻,怎么就被他撞上了,皇帝也是,大半夜地跑去息园,还好巧不巧地被师弟给遇上了。“师兄,到了现在,你还要隐瞒下去吗?”萧琢直勾勾地盯着温御医,眼神压迫。温御医嘴里发苦,“你都猜到了还来问我干嘛!”心中那根绳啪的断了,萧琢捏碎了手中酒杯,殷红的血蜿蜒而下。那个孩子真的是清猗的女儿,清猗和皇帝的女儿?一个猜测不受控制地冒出头,萧琢觉得自己疯了,可他忍不住生出奢望。“那个孩子是靖宁十九年五月出生的?”萧琢声音发紧。温御医看着他流血的手,依旧沉默。“你说过,你治疗过幼年的她,以你的医术不可能看不出那孩子大概年岁。”萧琢步步紧逼,“你,是不是答应过清猗,不能告诉别人,尤其不能告诉我。”温御医眼角抽了抽,他倒是了解陆清猗。萧琢眼眶发红,他想起了靖宁十八年,赢了一场战役,他回京领赏。喝的半醉,他不由自主地又上了凤凰山。距离他们分开已经过去一年,去年凯旋而归,他满心欢喜地准备迎娶她,迎来的却是她决绝的面孔。兜头浇下来的这一盆冷水,冷得五脏六腑都裹上冰霜。他想去找她,可又害怕,那一天她决绝的情形历历在目,她说,他若是再敢踏进紫阳观一步,她就自绝。她说得出就做得到,他不敢去找她。他下了山,拎了两大坛子酒上来,就坐在他们常常碰面的地方,一边喝酒一边在想,她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说好了待他凯旋,就嫁给他的。朦朦胧胧间,他看见了清猗。春梦了无痕。一直到昨天,他都以为那是一场春梦,如果不是呢?萧琢猛地攥紧手心,血液滴答直下,萧琢红着一双眼狠狠地逼视温御医,一字一顿一咬牙,“那是我和清猗的孩子!”温御医眼底流露出悲哀,同时还有释然,这个秘密,他埋在心里十六年,无数次想告诉萧琢,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如今终于解脱了,他没有违背对陆清猗的誓言,是他自己猜到的。到这份上,要是还猜不出来,那师弟也就不是师弟了。目睹温御医神色变化,萧琢呼吸急促起来,神情激动又茫然,他和清猗的女儿。好半响,萧琢才平静下来,神色如常,只一双眼却阴沉地能滴下水来,“现在你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了吗。就算你不说,我自己也会去调查。”温御医抽出手帕甩给他,“先把你的手处理下。”萧琢草草收拾了下,一瞬不瞬地盯着温御医。温御医其实知道的也不多,陆清猗怀相不好,皇帝就暗中安排他为陆清猗保胎,然后,知道了一个要命的秘密陆清猗说她腹中孩子是萧琢的,如果不想萧琢死,就帮她圆谎。当时的温御医已经知道萧琢那位神神秘秘的恋人就是陆清猗,再想自己师弟那个时候的确在京城。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敢冒险啊,所以他铤而走险帮着陆清猗圆了谎言。虽事半信半疑,温御医却不敢向远在边关的萧琢求证,那会儿的萧琢可不是现在这般成熟稳重的性子,那就是个暴脾气。倘若是真的,陆清猗怀着师弟的孩子和皇帝在一块,想想他就觉得天崩地裂。与陆清猗接触的久了,温御医便想怪不得萧琢会迷恋她了,对她的话也选择了相信。说完之后,温御医看着萧琢,分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是悲是喜。萧琢双手微微颤抖,那个孩子,真的是他和清猗的孩子。萧琢努力回想着她的面容,却发现朦胧一片,记不分明。他想马上去看看那个孩子,同她说说话,甚至抱抱她。萧琢压下翻滚的心情,来日方长,眼底温情激动换成凌厉,“皇帝逼迫了清猗。”温御医心头一跳,最担心的来了,为何他和陆清猗瞒着他,就是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那可是九五之尊。陆清猗没同他说过,她和皇帝到底是这么一回事,但是他有眼睛,他看得出,陆清猗隐藏在心底的,对皇帝的恨。……那一年,陆清猗送走了出征的萧琢,想着如何向师父如何向家人坦白自己想还俗,一想少不得要提起萧琢,便不由得羞愧,她破了清规戒律。不等她斟酌出妥善的说辞,就遇上了自己这辈子的劫难——皇帝。不假辞色没有令皇帝放弃,反而激起了他的征服欲。手段百出无效之后,耐心告罄的皇帝露出了帝王的獠牙,他强了陆清猗。紫阳观和陆家的生死存亡在他一念之间,陆清猗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只能逆来顺受。为了保护萧琢,她以近乎残忍的方式伤害了萧琢。而那一场意料之外的云雨,是情不自禁也是报复。陆清猗一度非常希望腹中孩子是个男孩,那样,她一定会进宫。皇帝毁了她的幸福,她就要夺了他的江山。她都想好了,在他咽气前,她会悄悄告诉他真相,让他死不瞑目。最终,生下的是女儿。陆清猗松了一口气,是女儿,真好!不用背负上一代的恩怨,被当成复仇的武器。腹中的酒烧灼五脏六腑,烧出绵绵不绝的恨,萧琢鬓角青筋哏哏跳动。萧琢的面孔实在太过狰狞,温御医心头发凉,忙道,“你可别胡来,你就算不考虑自己,也得想想孩子。”孩子二字犹如一阵清风,吹得仇恨如火山喷发的萧琢稍稍冷静下来,他不能冲动,自己如何不要紧,却不能连累了孩子。刹那间,萧琢觉得整颗心都温暖柔软起来,就像是泡在温泉里。只存在于他脑中的幻想,猝不及防成真。他有女儿,他和清猗的女儿,不敢置信伴随着巨大的幸福汹涌而来。“你和我说说她好吗?”萧琢声音蓦地温柔。温御医眼角一酸,“好,这孩子打小就长得漂亮,看了就让人喜欢……”随着温御医的话,萧琢表情不停变幻,彷佛看见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小婴儿一点一点长大,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那天之后,萧琢一有空就去茗香楼坐着,楼前这条路是从西苑到南康长公主府的必经之路。等了两天,他就等到了陆夷光,她做了男子打扮,穿着一袭宝蓝色长袍骑在马背上,神采飞扬,瞧着倒像个大户人家娇养的小少爷。萧琢不由弯了弯嘴角,听师兄的话,陆家极为疼爱她,也只有备受宠爱的孩子才会有这样张扬的神采。她的模样并不像清猗,萧琢看了看,也不像他。马背上的陆夷光若有所觉一般往茗香楼侧了侧脸。萧琢并没有避开,而是直直的迎上她的目光。陆夷光惊讶了下,镇北侯?忙微笑示意,于公而言,这是保家卫国的大元帅,于私而言,他可是昭仁公主的公公。月牙弯弯,讨喜极了,萧琢回以微笑,心头一阵一阵泛暖,这是他的女儿。“你这是又想去干什么坏事?”一听这声音,陆夷光就翻了白眼,转脸看着冒出来的符骥,“要你管。”符骥哼哼两声,得意地摸摸腰间的绣春刀,“你要是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当然要我管。”陆夷光嗤了一声,“出息了,都沦落到巡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