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的声音忽然低沈起来,“算了,他如今已经尸骨无存,我也犯不著再说这些话惹人讨厌,你看著办吧。”
“我只是……”季阳想了想才慢慢说:“那天他最後……我忘不了,无论之前我们的关系是好是坏,我和他也算是互不相欠了。”
“算了,随你吧。”渚似乎放弃般地说。
安斯艾尔.兰迪,这个人临到最後还是不忘在季阳心中留下一抹痕迹,这是他无法改变的事实,不过,他有更多的时间来抹去这道痕迹,不是吗?
“嗨,早安!”
一辆车在季旬刚刚迈出他自己公寓门口的时候,便恰巧停在他的面前,车窗被缓缓放下,阿洛尔.蒙特那张熟悉的面孔立即落入季旬的眼中。
季旬下意识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上的时间,时间正好是早上八点整,他挑了挑眉毛,语气不明地说:“我从未想过你会这麽准确地在上班时间出现,并且『恰好』来到我这里。”
季旬语气微微上扬,“不要告诉我你今天正好放假。”
阿洛尔.蒙特彷佛听不出季旬语气中的讽刺,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并且话里重重咬住了“恰好”两个字,“可我今天就是『恰好』放假休息,怎麽样?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季旬的目光牢牢地盯住阿洛尔.蒙特,若此时是季旬的属下,恐怕早已没有了和他对视的勇气,可阿洛尔.蒙特却是个例外,他对於季旬那刺人的目光完全免疫,仍旧保持著淡淡的笑容,等待著季旬的答覆。
两人的目光在交会了几秒後,以季旬的上车作为这场无声对峙的终结。
“开车。”季旬坐在後座,完全以一副上司的语气命令著。
阿洛尔.蒙特也毫不在意,老老实实地开车离开公寓。
车上的季旬只是微微侧头注视著车窗外的景色,与阿洛尔.蒙特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阿洛尔.蒙特也老老实实地充当起司机的角色来。
一路上两人沈默不语,直到车忽然调转了一个方向後,季旬才说出了上车後的第一句话。
“你要把车开去哪里?”从季旬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的不悦与疑问,只是却让人无法忽视他的问话。
“我认为你今天也不是去军部上班的日子,所以,我想,去花店会是一个比较不错的选择。”
阿洛尔.蒙特的擅作主张,意外地没有引起季旬的不满,彷佛他也默许了这种行为,於是车辆在一间花店前停下。
这是一间规模不小的花店,当季旬两人进入时,仍然惹来了不少的目光,更有女店员快速地来到两人身旁为他们服务。
季旬言简意赅地说出他的来意,“请准备好两束祭奠用的花束。”季旬语气漠然地对女店员说。
本来还带著点兴奋之情来到两人身边的女店员,因为季旬的神情与话语中的冷淡,热情瞬间便被浇灭了大半,当下收起了那股兴奋,快速挑选并包好两束花。
阿洛尔.蒙特接过花束後,不发一语地与季旬一起离开了花店,两人一路无话地来到属於季家的墓地。
他们各自捧著花束下车,季旬在看到不远处停放的几辆车後,目光稍微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而後跟上已经走在前方的阿洛尔.蒙特。
阿洛尔.蒙特已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地向目的地走去,听到身後有人跟了上来,他更是加快了脚步。因为这里始终都让他感觉到压抑,只是当他看到迎面走来的那一行人时,脚步的速度也不由得放慢了下来。
那一行人大概有六、七人,皆是身著黑色服装,走在当先的一位女性,其神色极为哀伤,在她身边还有一位男性相伴在旁,并不时低声劝慰著什麽。
阿洛尔.蒙特及季旬都不由得停下脚步并且避让在一旁,对方自然在这时也注意到他们,虽然那一行人中有人神色中露出了诧异,但仍是脚步没有停顿地向他们这里走来。
当先的那名女性来到季旬两人面前,微微颔首并且低声问好,那名女性的目光略过了阿洛尔.蒙特,直直地投注在季旬的身上,而季旬似乎对这目光没有招架的能力,他的视线微微避开。
那名女性带著明显哭泣过後的声音对季旬说:“没有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到你,看来你也是听到我要再婚的消息才会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吧。记得除了最初的葬礼,我们两人来到这里的时间总是会彼此避开的。”
季旬听到那位女性这样说,他那神情中终是有了一丝愧疚,虽然这样的情绪他在几年前就已经在她面前显露过了。
“对不起。”
那名女性并没有对这声抱歉作出回应,她仍旧自顾自地说:“若是之前听到你这样说,我可能还有资格愤怒,但过了今日之後,我恐怕也已失去了这样的资格,如今我要再婚了,并且之後会离开这里,恐怕这也是我最後一次来看他了。
“我是个自私且软弱的女人,我只是想过上平淡的日子而已,如今他离开了,我也找到了我的生活,或许我与他之间剩下的,也就是那些回忆了。”
那女性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起来,“我想,我是恨你的,若不是你当初让他去了纳布斯,恐怕他也不会把命丢在那里,我们之间或许会有比之前客套生疏的关系更像是夫妻间相濡以沫的感情产生,只是现在说什麽也晚了……”
季旬默默地听著那位女性的指责,直到那女性一行人道了一声“再见”、并从他身旁经过走远後,季旬才迈开步伐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