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邢若岚可能都不知道,她虚伪,不敞亮,不勇敢,有目的会伪装自己,对她不好的人也不会被她善待。“这个角色,你有合适的人选吗?”她看着那个女生的眼睛,周子衿的眼睛,清亮得像是知道一切。沈朝雨第一次有了被看破的胆怯,内心有个声音在说逃避和不要。“你喜欢我哥吗?”从来没有想过宣之于口,只属于她的“喜欢”,以这种方式裸露。词汇好像将他们建立了某种联系,不再是“她喜欢”,而是“她喜欢他”。在说“别告诉他”的瞬间,她是否心头一飘而过那种念想:就这样吧,让他去知道也没有关系。窗边桌子上的打火机落了灰,最近一次把它装在口袋里,是想把没忍住写的有关他的、隐晦的文字也烧掉。沈朝雨按下点火,火焰从手里飞跃,看着腾起的明光烁亮,她想到了一个人。火机孔蹿出淡黄的火苗,遮天盖地的阴影却将之彻底掩盖。她抬头这个动作进行之时,瞳孔之中,少年只手撑着墙头由高墙外来,从上空飞跃,脖子上朱红色的牌坠悬浮在半空一刻,跟随他落地的动作,撞停在胸膛。他落地的瞬间,打火机上方的火,也随之熄灭。时间只为他凝固了片刻,他从她面前经过、落地,而后微微侧头,又像没有看到她,少年火一样的从她前方跑过。那是他们班的男生。她认识,每天都来得晚,和那一群男生经常在一起。她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生,却也是第一次注意到他。他走后,火机被她重新打着。日记本被吞噬在亮黄的火焰里,沈朝雨盯着自己脚边,那里烧得只剩小一小片灰烬。房门外接电话的动静听不到了,邢若岚跟邢家的今天结束了。窗外面,新年的钟声响了,“新年快乐”,她无声说。天黑得明显早了,路灯还没亮,人跟近视了三百度似的。拖拖拉拉走出一条路口,周衍居然又看见了她。一中校服,手腕上挂了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烟盒子,这次看清楚了脸。孙窈窈是三班默认的班花,瘦窄脸,皮肤白净,黑眉弯弯,骨骼纤细,四肢修长,不是五官精美得惊心动魄,因为骨骼型的瘦加个子算高,第一眼就是不容易轻易接触到的文艺女神。再一次的遇见,一中,后台,校服衣角卷进去一道,她已经发现自己的外套被烟灰烫出了个洞,周衍停住了,转头,目光递向了周子衿:“你认识她吗?”……周子衿的表情有些精彩。未曾设想过的,被加好友的人先向他发来信息,“你好。”只是有问有答,有求必应,不是任何主动的热切。孙窈窈默认着,周衍挺好相处。但这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幸好他不是因为那天看到了,他那天什么都没有看到。直到在江州遇见他。来自正常人该有的直觉和意识,男孩青春洋溢的脸庞,她看见旁边他的朋友的揶揄的笑容。可笑、荒诞的戏剧。害怕、复杂、极度负面的情绪将她笼罩。她打字,飞快地发过去,“不用了,我男朋友还在等我。”前后的聊天,突兀得像从外太空坠落到了珊瑚海,只为了彰显男朋友那三个字。真的是直至现在才恍然的意识吗,那些刻意忽略的事实,自己为自己加以粉饰的自我欺骗……即便她甚至产生过千载难逢的一种想法,这样的男生,他们好像真的可以成为朋友。初次的试探过后,她的本意就到此为止了。但是,心里的自然而然的念头,像是生来注定长势的藤蔓。想跟和她熟悉的人,也有所联系。跟孙窈窈充满搞笑色彩的一拍两散,周衍竟然没有过多感受。他觉得他真是疯了,因为一个印象深刻的模糊画面,居然想认识一个人。他心里升起一瞬间一开始的那种怀疑,是她吗?眼前似乎又有烟雾缭绕,女生的侧影在天色渐晚的灰白色里若隐若现。周衍想,也许那天真的近视了。再一次撞面,已经是暑假之后。孙窈窈低着头跟他擦肩,慌张躲开之前,手里刚买的牛奶的吸管脱落,掉在地上。这一次掉的,不是一沓她的照片。和一个不认识的女生交换校服那个傍晚,她进了七中的校门,动作迅速地隔着那面玻璃,拍下了宣传栏里那一张合照。七中和一中英语联赛的合照,中间站着的女孩,明丽端正的双目直视镜头。打印机发出细微的声音,照片从出口一张张吐出,除了需要的那张,顺便,外加几张,手机里面的崭新的,她的照片。她在微笑,她在唱歌,甚至包括,她在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