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年在路边买了一身松快夏衫,戴一顶大斗笠,悠哉悠哉坐在马上,毫无?仪态,只觉无?比松泛。
正漫无边际地发着呆时,入城的队伍刚好排到了她,烟年回神,奉上自己身份文?书,对守城卫兵笑了一笑。
该说不说她伪装技术到位,卫兵与她打了个照面,居然半点不觉有异,随手把她放了进城去。
烟年得意地摇晃脑袋,指着那小?卫兵,对都朱那的兄弟们吹牛道:“你们瞧,我三年前在幽州城里住了大半个月,就是?他天天给我送饭,我如今把脸一换,他压根认不出?我,知道什么叫出?类拔萃的细作了么?”
看在那顿饭的份上,一群小?弟对烟年进行暴风骤雨般的吹捧:“姐真是?太?厉害了,手到擒来啊!”
烟年越发膨胀:“这不是?应当的么!”
几人牵马行于艳阳之下。
烟年掩去姝丽容貌,可笑起来的神态却与从前没有分毫差别,长风微微吹起她的斗笠,她如同一只机敏的小?动物,极快地朝四下里望了一圈。
亲眼?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叶叙川脑中仿佛闪过雪亮的刀光,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站在原处,脚下生根,心被棉絮塞满,一枚火星子飞来,把他整颗心脏烧开?沸腾。
叶叙川隐于暗处,任由这把火把他四肢百骸都点燃,一路燎至喉头,扼得他呼吸发颤,几乎喘不上气来,只能如同一尊雕塑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她,每一眼?都贪婪到近乎露骨。
追查她行踪之时,他脑中晃过无?数种情绪:愤怒于她骗他,狂喜于她尚在人世,困惑于她如何起死回生,可当他看到她喘着气,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发现这些情绪统统凭空消失,她还活着,会呼吸,会笑,巨大的不真实?感席卷他全身,让他一瞬都挪不开?目光。
即使她近在眼?前,他也忍不住思念她。
“大人,动手捉……夫人吗?”
身旁的李源有些发怵,讷讷问道。
久久寂静。
叶叙川置若罔闻,目光穿过茫茫人海,精准地落在那道俏丽身影身上。
当真是?奇怪,她分明做了那样?周全的伪装,穿戴如同乡野村妇,和一群男子厮混在一处,粗俗可鄙,但?他却依然能一眼?认出?她来。
可她没瞧见他,面上依旧笑意盈盈,没有错愕,也没有惊诧,她认为她已经永远地别过他了,所以?胆大到敢与他擦身而过,与他相忘江湖。
相忘江湖?不,当然不。
他怎么会允准她在外逍遥自在,而自己夜夜独守空房,守着孤灯残月,忍受几欲把人逼疯的冷寂?
他从前不爱点灯,可自从烟年离去,他每一夜都要?点上博山炷,把满室照得明如白昼,方能驱散一点孤独,多少次午夜梦回,他卧在他那张床榻上,朦胧间?伸出?手,想把她揽入怀中,却只触到冰冷的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