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丧者七嘴八舌,陈亦章看到他们的嘴巴一开一合,不停地发出声音,却辨认不出有效的字节。
她只能似懂非懂地听到一句:“闵城人?”
不像在有间山庄,大家说的都是闵城官话,无论是恶意的、好意的话语,都能传到她耳边,她能够听懂。
贺州固然为俞朝一郡,由于地处南端,当地有很多人依然只会说当地通行的方言,贺州话。
陈亦章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后脑勺晕乎乎的,好像盛满隔了夜的糖水。她摸了摸脖子,很是滚烫,像是被烈日烧灼过一般。
随即,她拿出一袋碎银,向众人挥了挥:如果用金钱来置换问题的答案呢?
响亮的金银碰撞声,没有人不会喜欢。她看到他们商量着,似乎得出了结论。
送葬者中,有一人摆了摆手。其余几人背靠崖壁,斜觑着她,嘟囔着话语,比划着什么。
他们要她离开。
“不好意思,多有冒犯。”陈亦章抿了抿唇,神色紧绷。
她面带愧色,转身离场。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心有愧疚。
大抵是,不该如此冒昧地闯入他人的生活。
又接连问了几位行山的过客,均不回答。
不是每一次奏响雅乐都有人应和,没有人有义务回答外来者的疑问。陈亦章第一次经受冷脸,感到自己被一个村庄、一座城市拒绝。
因为语言不通。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炽热地连着胸腔突突地跳动。
好像比之前更烫了,陈亦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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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昔山,宫华烟隐居处。
已经是正午时刻,榻上的男子方才睁开双眼。
他睡眼朦胧,身上所覆的轻裘大氅随肩滑落。男子垂下眼眸,他的睫毛很长,有一种迷离的美感。
林湛如很久没有这么满足地睡一觉了。
宫华烟:“你醒了,她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晴天霹雳。他近乎惯性一般问道:“她去哪儿了?”
林湛如感觉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自从他开始追逐陈亦章,人生就开始陷入重复的轮回。
然而,昨夜的梦境告诉他,事情有了转机。
“她说,她会回来。”林湛如笃定道。
宫华烟:“她去了崖顶。”
“你或许需要这杯茶提提神。”宫华烟推出一杯熟悉的饮品。
林湛如浅尝一口,鸳鸯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开。
脑中的迷雾被一扫而空,像是傀儡终日醉生梦死,挣脱天罗地网,初获自由的感觉。
林湛如:“好喝,多谢姐姐。”
宫华烟对着林湛如笑了笑,随即眺望室外,看向山峦最高处。
贺州的天气总是说变就变。午后,南昔山崖顶,流风骤起。
“你去见见她吧,”宫华烟忽然开口,“林湛如,她现在可能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