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间山庄仿品事件败露,也是因为流民人数减少。人血练成的明珠,触及陈亦章最敏感的神经。
相似的事件交织,线索争先指向她所寻之物。目的地似乎变得更加遥远,如此耽搁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隋州。
陈亦章反问:“何以见得?现下非太平年岁,多一人少一人,难不成都是金陵明珠惹的祸?”
“隋州云水寺可能是金陵明珠所在。”她拂袖起身,案上烛火随之一动,白壁上的光影更显身材颀长玉立。
“姐姐盛情,章儿难以为报。路途遥远,颇费脚程。我得走了,小宫姐姐。”
榻上的男子翻动身体,肩背覆着的大氅垂落在地面,烛火曳然,他的眼皮动了动。
听到床缘微弱的响动,陈亦章往室内望了一眼。榻间熟睡的男子阖着双眼,困意沉沉,在她注视之下,安然翻了身。
真是令人羡慕的睡眠。
“我答应了林湛如,要和他一起。不能再耽搁了,等他醒了我们就走。”
陈亦章嘴角微微上挑,有一丝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出的雀跃。
鸳鸯的提神功效正在起作用,若是再来一杯,她怕是当即便要学李太白,说:“吾辈岂是蓬蒿人!”,然后仰天大笑出门去。
“再说了,姐姐一直隐居在此,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她问。
宫华烟:“借居此处,为人邻里,多有不便。生死丧葬之类,我们不好过问。你异乡人到此一游,若有冒昧之语,他们也不会多加责怪。”
“而且,”宫华烟收住嘴,仿佛故意留了一个悬念,“两个月前,我看见了一个人。”
“在这附近乡民的村落里。我远远地看,不是很清晰。”
陈亦章“嗯”了一声,一双灵动的杏眼看着宫华烟,坦荡而明亮。
她琥珀色的眼睛如长眠地底的无暇美玉,现世后,勾起浮生记忆千重。
被陈亦章盯久了,宫华烟鼻子有些酸涩,笑得如慈母一般。
陈亦章的脸部轮廓、整体气质与母亲相似,但是,那双令人难忘的眼睛和捉摸不透的性格让宫华烟想起另一个人。
倏忽之间,她想起了很多往事。
她抬眸,回答如一句飘散的长叹:“天数阁的阁主,白尊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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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昔山的崖顶,风刮得很急。
与俞朝西南地区居民宛转的乡音唱和,在豁口处呜呜作响。
顶着正午烈日,送行者眼光涣散,俱在崖洞周围休憩。
陈亦章轻轻一蹬,从高高的崖顶跳下。崖洞口,满地是燃尽的炮仗,昭示着死者身往,一场狂欢刚刚结束。
女子着地后,谈话声戛然而止,四周静得可怕。
陈亦章用一句“啊嚏”向送行者说了开场词。
她的到来,像是扣响了生死世界的门。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她一人身上,陌生的眼眸上下打量着她,连四周吹来的风都带着审视的意味。
如芒在背,后脑勺下的脖颈火辣辣的。
想逃,陈亦章默默嘀咕。随后,她对众人挤出一个极为甜美亲和的微笑。
陈亦章对众人深深一拱手。
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挣扎着开了口:“可否请教您一些问题?”
今日是死者入葬之日。若称“死者”,过于冰冷;若说“那人”,则过于随意,有失分寸。来来去去,好像找不到明确的指代。
“洞里睡着的那位,”陈亦章掂量着措辞,最终安排了一个有些可爱亲近的描述,“是怎么走到山上来的呢?”
随后,她被听不懂的语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