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攫取胸口的力道,一招青龙游海,对准铜缸凹凸的釉面,推出一成左右的功力——十岁的他只学到一成。吃瓜家眷的目光均被他的举动吸引,期待着缸中青髓石会有什么变化。
动了。
水波摇晃,林湛如眉间现出喜悦之色。
“咦——”数十双眼眸发出惊呼,细细往缸内看去。
水纹剧烈晃动,几粒水滴猛地从缸中跃起,如鲤鱼跳龙门。
围观的老爹林序叹息一声。
水波晃得人眼倦,正中的青髓石却纹丝不动。
挑战失败。
林湛如咽下咸涩的口水,充血的喉管涌起支离破碎的泡沫。一阵风袭来,他瘦小的身形猛地震颤了一下,倏尔,他抬起头,久久凝望着那颗像胎记一样的青髓石,石上纹路条条道道刻在他眼眸。
他的武学之路,不出意料,应是在林老爹的斥责声中落下帷幕。
一片议论声里,林湛如默默攒拳收于腰间。
天地无风。
“不要!”
好熟悉的声音,尖利得要扯破他的耳膜,是娘亲在制止他吗?
晚了。
绸袍剧烈翻滚,林湛如积蓄起全身的力量,一拳要拧碎所有的愤懑与不平。
他心无旁骛,也毫无顾忌,砸向数年来囚禁自己的武学桎梏,宛如初生的鸷鸟第一次俯冲高崖,掠过怪石嶙峋,在绝望的崖底扇动垂落的翅膀。
搏命的一击。
血水落在地上,是林湛如的鼻血。
林湛如像擦鼻涕一样拭了拭鼻子,于是,他的手心手背都是一样红了。
看着绸袍上的淋漓血痕,林湛如面上五官迟滞了一下,随即抬头向水缸中心望去。
这次,总该成功了吧?他想。
青髓石动了动,识相地应了他的心愿,往旁倾斜几寸。
然后,在林湛如期待的目光中,归于原位。
眼底,黑暗弥漫上来。
林湛如听到自己说:“我不会放弃。”
“不行,你做武行没有出路,”是爹爹的声音,“以后不要再提此事。从明天起,你不准踏进武馆一步。”
扑通一声,是膝盖跪下的声音,尔后有额头撞击青石板的声音,此刻地面上应是鲜血淋漓:“孩儿别无所好,唯爱习武。夙兴夜寐,未有一日松懈。”
“但愿爹爹念在孩儿数年来始终如一,让孩儿继续习武吧。”
林序的嘴唇动了一下。
沉默片刻,随即负手离去。当日,林序未与林湛如有一字对话。
翌日,林大老爷的命令来了。
林湛如可以继续习武,要求是,林湛如必须通过武举选拔,大事小事必须听从他爹爹的吩咐。
林湛如通过放弃选择的自由,获得练武的自由。
拧着一股劲儿,林湛如拼命练习,终于以武举最末一名考入翊麾校尉的官职。
他终于如愿以偿。
此后数年,林湛如对其父林序言听计从,无有一字不应。
林湛如第二次违拗父亲的愿望,是在他十九岁时。
——与陈亦章大婚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