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悠悠落下,在地上徘徊片刻,不一会儿便被人扫去。林湛如初抵弥勒寺寻陈亦章时,已是晌午。
想到快要见到未婚妻,林湛如心下雀跃,连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他头顶戴的琥珀簪缨轻轻晃动,一身宝蓝劲装小跑着穿过寺院山门,直达主殿。
太阳正烈,因苏府母女之事受罚的和尚们正在寺内打扫,愁眉苦脸,连连哀叹,来往香客皆心照不宣地躲闪回避,生怕触了某位师父的霉头。
林湛如哪里知晓这些缘由,猛地拉住一个正在打扫的褐色袈裟,便要他通报住持。
那袈裟本就心情不爽,蓦地被人打扰,正要骂起来,抬眼见是林尚书家的公子,大惊,当即怂了胆,连滚带爬地领着湛如直奔住持禅房。
禅房内,兰香四溢,着鹅黄袈裟的僧人微微闭目,恬然入定。
湛如欲道“叔叔”,见此情景不便打扰,于是蹑手蹑脚,轻提衣摆,正要抬脚迈进门槛,却听那屋中人先开了口:
“你来晚了,她刚走。”
初谷和尚双目微阖,面色歆然,“贫僧新近结交一位小友,那人比你略小些,是个习武的好苗子。贫僧与她比武切磋,甚是畅快淋漓。”
“很久未和年轻人交手了,此番乐事正愁无人分享,你来得正好,”湛如循声望去,目光恰好与初谷和尚相汇,那僧人双眼含笑:
“好侄儿,不和贫僧说说你爹爹的近况么?”
湛如闻“爹爹”一词,眼底闪过难以言明的情绪。
他的心素来紧贴着娘亲,与他爹爹并不十分亲近。林湛如只道他爹人前八面玲珑,背后对他冷心冷面。
这位“不着调”的未婚妻便是他爹硬塞给他的。
未婚妻……她如今怎样?莫不是在苏府与人推杯换盏?
林湛如思及亦章,不觉轻笑一声。他知道,初谷和尚所述“小友”即为亦章,他已至弥勒寺,仍不见她人身影,心下不免设想她所处的情境。
殊不知,此时此刻,他老爹林序正为他未婚妻的事情奔忙。
…
“素闻林尚书是个大忙人,今日怎么有空光临鄙人寒舍?”
天数阁内,戴着青面獠牙的男子坐于上座,语气诡谲。
林序哈哈大笑,随后冷哼一声,“林某倒想问,阁主为何要刻意走漏宝物风声,引我那准儿媳偷宝,又将她掳走,坏我儿的婚事?”
面具男子不言语,在林序的质问声中悄然离座,缓步走至屏风后的置物阁,细观那质如脂玉的鎏银高足杯。
这高足杯颇有来历。
林序深知天数阁阁主爱财惜宝,在陈府事发之后,接连数日往天数阁分批运送了百十来件珍品,愿以此为偿,结束这场交易,令阁主解除与陈亦章的契约,让天数阁不再日日向其病母陈修姱送药。
这鎏银高足杯便是便是那百件珍宝之一,也是林序此番送礼中,天数阁阁主收下的唯一宝物。
林序因这盏高足杯,才得以踏进天数阁的大门。
世积乱离,英雄四散,江湖纵已失落,仍有这般底气,让当朝的尚书为了进一趟门而发愁。
林序生于江湖,自是通晓其中的规矩。天数阁以四海八荒为商,背后牵扯势力颇多,实力深不可测,身为朝中重臣,他理应谨慎对待。
未等林序再次发问,面具男子又把目光投向了高脚花架旁的凤鸟兽面纹青铜簋,“久闻林尚书家财万贯,朋友遍天下,没想到连北夏的奇珍异宝也能招之即来,真是让鄙人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