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婆娑,深林中掠过不知名的鸟,紧接着四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鸣叫,一树的积水洋洋洒洒落下浇得来人满身,她衣衫半湿扶着树干喘着粗气,身边被陌玉绯拉着跑了许久的慕瑾也学着她的模样,调整呼吸让自己看上去体力不支。
再次来到当初的古井,陌玉绯和慕瑾曾经移开的石板不知被何人放回原处。二人合力搬开,遗落的小石子掉落,沉寂的水面荡出一圈圈波纹,古井幽深,月光下依旧看不出什么,陌玉绯卷起衣袖拿着从山下村民借来的铁铲正欲下井,却被慕瑾拦住。
她皱眉:“有何事?”
慕瑾笑:“这次换我来可好。”
今日恰好是每月涨潮时分,下了井不知还能不能再上来,这桩案子还需要陌玉绯,况且待在她身边办事似乎对于他的计划而言,有益无害,喜欢查案那便多查些东西吧。慕瑾不等人反应夺过铁铲,顺着绳索向下掉进井中。
随着巨响,古井翻起巨浪,陌玉绯急忙趴在井口轻斥:“慕瑾!”
凉水灌入口鼻,顷刻间慕瑾脸上的血色迅速消失,他仰面脸上的水珠滚落衬得人愈发可怜:“咳咳……我没事……”
话落便扎进水中消失踪影,陌玉绯望着越来越浑浊的水面眉头越皱越紧,水下的身影每停留片刻便会浮出水面,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依旧没有消息。
井水漫过干燥的青苔,月光清凉,黑夜下树影晃荡,脚步声一重一轻在暗中摸索,陌玉绯转身望去,远处,行人提着灯笼缓慢朝着她走来。
烛火晃荡,映出来人冷漠的脸,闵促一身黑衣被长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手握长刀沿着被枯枝覆盖的小路慢慢前进,刀尖在潮湿的土壤上拖出蜿蜒的尾迹。
猎人设置陷阱等待猎物落网,在其看到希望时收网断绝后路,那张脸上既没有兴奋也没有纠结,陌玉绯遍体生寒,她后退,身体紧贴在井壁。
死亡的恐惧如影随形,压抑窒息,她抬头,月光照着她的眼,水浪、刀鸣、鸟啼交织,陌玉绯双手撑在井沿,她侧头缓缓拿出匕首,萌生出另类的想法。
浑浊的泥水中泛起漩涡,陌玉绯曾想不明白那些鹅卵石,也有了出处,她偏头朝着闵促嘴角轻勾,下一刻背在身后的手握着匕首割断系在井壁的麻绳。
陌玉绯坐在井口向后倒去,罗裙翻舞,闵促疾步掠上前举刀挥空,他皱眉想也不想直接跟着跳下去。
书生抱着木匣浮出水面,脸上的欣喜肉眼可见,不等他开口陌玉绯抱住慕瑾的腰沉下水面,她捡起沉底的铁铲在水中寻找,瞥见石堆中的空隙后,用力凿井。
慕瑾下巴搭在她的肩上,指缝里的细针对着闵促,成功将对方逼停,他恶意满满,眼里的嘲讽能化为实质。
闵促握紧刀柄,紧接着不要命般游向二人。
浑浊的泥水里,慕瑾弯眼,抬手。
“噗——”急促的水流奔涌而来冲散三人,井底出现幽深的洞口,幽幽水流不知通向何处,陌玉绯抓住慕瑾腰上的绳索逆着潮汐进入洞口。
水浪湍急,陌玉绯狠狠吞了不少水,她憋着一口气奋力向前游。
意识渐渐模糊,她的身体却在僵硬地划水,不知何时水流渐渐平缓,甬道从狭窄变得宽敞。
陌玉绯手上的绳索从掌心滑落,月光透过水面散发着光芒,她缓缓下沉,半阖的眼望着上方的人影。
飘扬的白纱在水流里摇摆,朦胧的人影抱着宝物无措仓皇,视线清晰,美人清澈的眼眸映出她的身影。
他的腰极细,环着的绳索随着他的接近垂在陌玉绯手边,就像是被她圈养的美人鱼。
陌玉绯呆愣着,手指缓慢地重新攥住伸缩,她用最后的力气狠狠一拽将人拉入怀中,意识混乱不清,她盯着那双眼眸掐住慕瑾下巴吻了上去。
她的美人鱼。
唇齿相接,气息交缠,慕瑾眼眸震颤,怀中的木匣差点掉落,几息后,他侧开脸沉默地环住陌玉绯腰身向水面浮去。
出水踏上沙滩,慕瑾将装着金子的木匣扔在岸上确保它不会被冲走,便不再看它一眼,他抱起半昏迷的陌玉绯朝前走,神色莫测,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江风萧瑟,荒无人烟,慕瑾将陌玉绯放下,从四周捡了柴火用火石点燃,他脱下靴子,外衫架在火上烘烤,火焰映在他眼眸中,深邃幽深。
男女授受不亲,慕瑾知晓陌玉绯不在意男女之防,却不想她会做到这步,平日里旁若无人牵手已然算了,但……这种地步似乎超出了他们的关系。
不管是作为挚友,还是作为刺客。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事。
陌玉绯醒来时眼前火光通红,热意烘得脸颊刺痛。她头昏脑胀分不清梦境与虚幻,书生跪坐在火堆旁身体前倾似乎在烤东西,他身后长发堆叠,背影纤瘦,陌玉绯望着他,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他的赤脚上。
慕瑾捏着手中的木棍,神色复杂,身后的视线炙热,想让人不发现也难,他一手撑地,微闭着眼转身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笑意盈盈:“阿绯,吃鱼。”
衣袍下他的手攥紧了布料,呼吸都带着让人难以察觉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