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仰着头,天真烂漫:“那天阿风偷偷去找卯哥哥了。”
陌玉绯轻抚着她的发梢:“嗯。”
她的神情严肃而冰冷,是小孩子看了会害怕的程度,小姑娘微微缩了缩身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伸出手摸了摸陌玉绯眼角的伤疤。
慕瑾也学着她的样子伸手,但还没碰到,就对上冷冷的目光。他无奈放下小丫头,偏头轻咳,掩饰尴尬。
阿风,一个新名字,但小丫头的称呼中,大致能够判断对方应该是她的伙伴。
她问:“阿风,看到了什么?”
小姑娘摇摇头,似乎是有些难过,整个人蔫了下去,转身迅速小跑离开。
小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二人视线中。陌玉绯伸手牵住书生衣袖,拽着他从众多跨过众多鹅卵石,等上了岸,确保他不会不小心摔进河中,才松开手,自顾自漫无目的地在村庄里巡视。
她的步伐极慢,相处了大半天的村民们也许是熟悉了,再见到她刻意挂出来的官府身份腰牌时,虽然仍旧显得不自在,做事同手同脚,但也不会拔腿就跑。
正走着,一扇门被猛地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砰——”
在各司其职,安静的氛围中,未免显得太过突兀,奇怪,陌玉绯停住脚步,望着那扇门。
门缝暗影里,一双浑浊的老目窥探,幽深诡谲,即使隔着距离,站在阳光下,也能激起旁人一层鸡皮疙瘩。
陌玉绯恍若未见,她静静地和那人对视,目光锐利,须臾,一袭青衫横在二者中间。她回眸看向慕瑾,有些不解:“作何?”
慕瑾伸手将她的碎发别在耳后,拉着她边走边道:“既然相见,那便去见见,何苦在这里罚站。”
陌玉绯不喜欢他这般自作主张的行为,她低声反驳:“我乐意。”
声音细碎,宛若虫鸣,却依旧能够听到清,换一个人来听或许是一种不忿,但在慕瑾耳朵里,似乎只是某人耍起了小脾气。
真是难得一见。
随着距离的拉近,门缝里的那双眼隐匿,锅碗瓢盆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紧接着妇人的破口大骂刺破长空。
陌玉绯提着裙摆,一脚踢开门,随着木板轰然倒地,屋里彻底安静,四只眼睛齐刷刷对上二人。
地上,破碎的陶片下,不知名的汤汤水水洒了一地,老叟老妇互相搀着手缩在角落,他们收拾物件的动作停住,怯生生望着陌玉绯。
陌玉绯在小屋中四处打量,时不时拿起东西查看,半晌她对上老叟的视线:“为何一直跌坐在地上,我很吓人?”
老叟一抖,脸上的褶子也跟着震颤,他连忙爬起身,带着老婆子拱手作揖:“不敢不敢,小人失礼了。”
小屋家徒四壁,并不存在珍贵的物件,唯有一匹布与屋内的布局格格不入。
瓦罐灰尘遍布,桌椅破损,几日前吃过饭的碗碟还堆在一起,上面的米粒已经阴干。继续往里走是腐臭发黄的被褥,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生命末路的尽头散发着绝望。
一道灰青色的布帘隔绝了内外两堂,布匹粗糙,摸上去刮手,但很干净整洁,一丝褶皱都未有。
在遍地土黄的配色中,这抹色彩,倒也别致,让她想起了那个在家中自缢的老叟。
彼时,陌玉绯为了调查此案疑点,去走访嫌疑人,不料遇到了几个壮汉在小巷中欺凌人,再接着她要走访的那个嫌疑人,成为了一具尸体。
还是一具死因复杂的尸体。
案件漩涡,一旦踏入便会陷得越来越深。
陌玉绯遇到的那个老叟,读过些书,是个酸儒,还有着严重的洁癖,这匹布料的材质,和他死前穿着的布衣,材质是相同的。
“你可认识李老头。”
老叟身子一僵,不动声色,问:“李老头是谁,小人从未见过。”
“既未见过,方才为何如此慌张,甚至于在门缝中偷窥吾?”
“大人啊——小人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怎能不怕官,仅凭这一点如何能定罪!”
陌玉绯踢开破碎的瓷片,蹲下,察看角落堆叠的杂物:“定罪?定什么罪。”
他慌不择言,说错了话顿时吓得跪趴在地,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一旁的老妇见此,顿时嚎啕大哭:“苍天啊!心疼心疼我俩老东西吧,狗官不仁啊——”
嚎叫声凄厉,很快就引来众多村民围观,他们虎视眈眈,看待陌玉绯的眼神不再平静,无声的敌意暗生,有几个已经悄悄拿着锄头钉耙,在一侧伺机而动。
陌玉绯皱眉,正想开口解释,却被身旁的人拦下。慕瑾朝她摇摇头,拉着她挤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