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江行翻来覆去,泪湿枕头间,一人披着月色而来。
江行赶忙吸了吸鼻子,可惜依旧掩不住鼻音。他坐起来,道:“阿鸣。”
时鸣脸上有些疲惫。他讲明来意:“哥哥。先生走了,我……”
他小心翼翼地问:“我没有家了。我可以跟着你和阿摇吗?”
江行鼻子一酸:“你早就是我们的家人了。”
他很少见到阿鸣这么小心试探的模样。
阿鸣从来都明媚张扬。
可惜先生没了,阿鸣也不过十几岁,又怎么能明媚得起来呢?
时鸣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道:“哥哥,你想去姑苏吗?去……去读书。”
岭南起步不久,百废待兴,教育资源确实不算好。若是能去别的地方学习,自然再好不过。
江行抹了一把眼泪:“夫子同你说什么了吗?”
“夫子让我不要再待在岭南,不要再待在番城。”时鸣咬了咬嘴唇,继续道,“夫子要我去姑苏,找柳画桥柳大儒。”
江行怔住,有些不敢相信。
这位柳大儒,乃当今文坛的一代领袖,写在教科书中的人物。
梅夫子居然让阿鸣去找柳大儒?他两人一个在岭南,一个在姑苏,山高路远的,上哪能认识,还有旧?
大儒的名字实在如雷贯耳,江行并非不识得,而是不可置信:“你说找谁?”
时鸣缓缓道:“姑苏城的柳画桥柳大儒。大概就是哥哥读书时知道的那位。”
江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家阿鸣的身份可能不一般。
就算梅夫子与柳画桥有旧,阿鸣若只是一个遗孤,梅夫子又怎么笃定,柳画桥会收留阿鸣呢?
时鸣顿了顿,想劝他安心:“哥哥,你要同我一起去吗?梅夫子已经写了推荐信,你到那里,可以拜入柳大儒门下。”
江行从来没想过能拜这么厉害的老师,说话有点儿结巴:“我、我何德何能?”
时鸣拿出两封信来,道:“这两份,一封是先生给你留下的,一封是梅夫子写的。夫子说,柳大儒性子冷淡,早已不收学生。你到了姑苏后,拿着这两封信去拜见,说不定有一丝机会。”
江行颤着手接过了那两封信,泪又涌了出来。
“先生、先生此去,究竟是为何、为何遭了难?他此行目的是什么?”
江行口不择言,问时鸣。
时鸣神情哀伤,似是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摇摇头:“……现在不是时候。抱歉,哥哥。”
江行抓了把头发,崩溃道:“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知道的?”
“哥哥!”时鸣声音高了一个度,“以后再告诉你,可以吗?”
江行依言安静下来,目光有些空洞。
时鸣看起来冷静得不像话:“夫子说,最多七天。我们最多在番城再待七天,七天内,我们就要启程去姑苏,不得耽搁。”
哭得多了,江行有些目眩,又问:“……如果耽搁了,会如何?”
“会死。”
时鸣轻飘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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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字,打在江行心上。
江行心下大震,知道此事绝不简单,断然不敢再问了。他擦干净眼泪:“好,我知道了。”-
姑苏不是什么偏远的地方,但岭南离姑苏还是太远了。
江行匆匆忙忙收拾了东西,带着心事重重的时鸣与一脸懵的江舟摇,上了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