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两天怎么样?小桃——阿亚?”他又看向兑好水的二等宫女:“外面的事没有吓到你们吧?”云棠已经知道火药事件早已不是秘密了。
在对上祥瑞眼睛的那一刻,一直在轻微发抖的小桃才停止了紧张。
这种紧张倒不是别的——
尽管被大白天下的祈风宗余孽事件确实吓坏了这个小姑娘,而小桃在这其中也很难免产生一些不希望云棠涉险的想法。
毕竟作为人、尤其是这样一个还富有感情的女孩子,小桃肯定会偏心她亲手照顾的小猫。
但起码这个恶件已经被平安渡过,比起生死危机,它遗留下的危害只是让小桃连续几天做噩梦。
反正祥瑞让她做得噩梦并不少,更久以前,云棠从房顶上跌下来那次也曾把小宫女心疼难过得够呛。小桃只是没有敏锐到像皇帝那样意识到——她在因自己无比在意的祥瑞行为失控而备受折磨罢了。
云棠在平等的用他自己折磨每一个在意他的人,很难说这个事实是否是他本人无意造成的。不过就像皇帝很早就明悟的那个道理:他是心甘情愿受这场造化之苦的。
而这种紧张也不是她接受不了已经不是秘密的祥瑞同陛下的关系。在场的所有人都非常明白云棠刚才吞了两个字的称谓是在“黎……”什么,而这两三日间常常紧闭的寝阁房门、换下的床具,童掌笔讳莫如深的态度——就连最年幼的阿细和白杏也轻而易举便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件事。
对帝王泰然处之,这几乎就是每一个深宫中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甚至小桃都完全不觉得意外,她自己都有点惊奇于自己会觉得这件事是如此的正常。
因此她的紧张,其实就是最原始、最没有理由的那一种:事实上这座寝宫——除了童掌笔——所有宫人都还处在相似的紧张中,或许师从统管太监的明能明续可以把情绪掩藏得更好。
可是在直面祥瑞的时刻,云棠那种先声夺人、不讲道理的容貌仍然会将他们瞬间拖进对美的战栗中。
小桃甚至到此刻仍处于一种疯狂的感动,她难以控制自己会冒出一些癫狂的想法,类似于她上辈子积了多少功德、这辈子竟能伴在仙人身旁,或者就是一些无意义的、碎片化的,对那张脸无穷无尽的回想。她想自己一时半会都无法从这样迷茫的情绪中挣脱出来,就好像——祥瑞的美丽让她的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变化,从此她将走进一个神光凛然的新世界,一切都将为之不同。
虽然在正中六殿做事的小桃本来也不信仰任何教派,但不得不说,她在心里对那些一知半解的教义、神灵还是有种模模糊糊的敬怕。
但是在见到云棠之后,在小桃心里——她知道所有人都会这样——那些神魔、传说,从此全都见鬼去了。
根本不需要理由,离云棠最近的人已经开始自然而然地向他献上狂热和信仰。
这倒不是说他们会为此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不过这些人天然就会对云棠捧出无比的偏爱和朝奉。
只是——直到此刻,在跟祥瑞对上眼神的这一秒,连续数日未曾解决的战栗竟然从小桃骨血中销声匿迹了。
小姑娘看着面前人天然带着澄澈的眼睛,看着他头发披散,胡乱研究衣带的模样,一种新的、跟之前照料小猫时有点相似的感情突然袭上了她的心头。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柔情:爱怜、偏激、酸软,又似乎透着某种强大的力量——被这个睡饱之后看起来心情愉悦、又因为受到娇惯而显得稚弱笨拙的云棠完全激发出来——让小桃感觉到他需要照料。
是的,被需要。
或许这才是云棠真正的天赋——而谁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缘故,这样的气质会在小猫大人跟爱人的关系迈入新阶段后、在这个秋日的午后第一次被鲜明展现出来——云棠会让看到他的人感觉到自己被需要。
他需要你去爱他,去照料他,去偏心他,去保护他。他需要你帮他的忙……
而这样的感知正让小桃感觉到自己史无前例的强大和幸福。
“祈风宗之事我已经不怕了,”第一次,小桃在可怕的童总管面前对云棠露出了一个微笑,而这笑容中并没有多少怯懦的味道:“但是我害怕祥瑞犯险——我已经连续做了好几天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