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人最后瞥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地面,面无表情地离去,同一时间,温枕从酒店大堂的电梯间里走了出来,他走得很急,但步伐紊乱,用兜帽将自己的脸罩起来,他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很怪、很可疑,但他更不想让路过的人看到自己的脸。
刚才在电梯里,四面都是落地的镜子,温枕的视线简直逃无可逃,他不得不面对镜子里自己那副模样,眼尾泛红,唇色艳得滴血,眼瞳里隐约泛着红光,一副迫切索取些什么的样子,简直是……不堪入目。
温枕咬牙,又将兜帽戴得更严实了一些,幸好凌晨的酒店大堂里是没有什么人的,他顺利地走到了另一侧,却还是被一名路过的服务员拦住了。
“先生,您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需要帮忙吗?”温柔而关切的女性声音,让温枕稍稍感到了安心。
“不,谢谢……”温枕出声,声线沙哑得不像话,听上去就不像是发烧或者咳嗽导致的,倒像是被狠狠欺负过,哭过的那种暗哑和磁性。
眼前的服务员微微一愣,瞬间脸色泛红。
她在酒店工作,每天接触各种各样的宾客,当然也遇到过不少那种类型的,知道有些有钱人有着异于常人的兴趣,一些漂亮的男孩子也会通过这种方式来维持生活。眼前的这个男孩,在这种时间点独自从楼上下来,身上带着一种独特的诱人香味,衣服和头发并不那么齐整,躲躲闪闪,很显然就是那一类型的男孩。
因为突发的猜想,女生说话也变得讷讷的,干巴巴道:“前、前台有免费的热水,需、需要的话我可以给您倒一杯……”
对方一片好意,但热水并不是现在的温枕需要的东西,他轻轻摇了一下头,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对女生笑了笑:“谢谢,暂时不需要,我得走了。”
看到男孩面容的时候,服务员呆住了,彻底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清瘦而高挑的青年步履蹒跚地离开自己的视野,等过了好几分钟,那种淡淡的香气依然萦绕在她的周围,如同一场旖旎的梦境,让她脸红不止,脑海里浮想联翩。
直到巡逻经过大堂的经理看到了发呆的小女生,皱着眉头上来轻轻推了推她:“发什么呆呢?”说罢又往左右轻轻嗅了嗅,“这么香,你喷的什么香水,怪好闻的,链接发给我一下。”
女生这才如梦初醒,捧着滚烫的面颊,结结巴巴道:“没,没喷香水,是他……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神神叨叨的,该不会是大晚上中邪了吧……”经理看傻子似的多看了她几眼,摸不着头脑地走开了。
从开着暖气的酒店室内走到露天的走道上,冷风将温枕的脑子吹得清醒了一些,尽管如此,身体依然我行我素,经过前两次的教训,温枕知道只凭自己的意志力是无法和身体的本能对抗的,从那个房间里逃出来已经消耗掉了他最后的理智和毅力。
离开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主道,温枕狼狈地躲进了光线昏暗的林子里,幸好,因为温度较低和林子过于茂密的缘故,温枕没有遇到令人尴尬的场景,他找了一处略微干净的树下,整个人缩了起来,肩膀不住地颤抖着。
这并没有让他更好一些,反而一个人独处的感觉让温枕更加不安,或许他该留在那间房间里,不论最终帮他的人是魇羲还是奚楚,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
温枕颤抖着颤抖着,终于发出了一声泣音,他再也忍不住地扬起了头,抵在树干上,喘息着,露出纤细而脆弱的脖颈,在远处灯光的映照下,他的皮肤透着一种冰冷的光泽,很白、很诡异,像是夜里迷惑行路人的鬼魅,微弱的低泣声从温枕的喉咙里发出,像是被困住的幼年兽类,满是惶恐不安。
即使他这副模样并没有第二个人看到,温枕也依然觉得丢人,一个成年人被自己的身体折腾成这副模样,简直太软弱了。
可这种事只凭他自己根本解决不了……温枕擦了一把湿漉漉的面颊,闭上了眼睛,周围很安静,除了若有若无的风声和鸟雀鸣叫声外,听不到别的动静,这让温枕安心了一些,温度稍微低一些的手指接触到滚烫的肌肤,稍稍宽慰他躁动的心境。
在从前,温枕是个在那方面极为冷淡的人,对林渐寒固然很喜欢,但也只限于一些再单纯不过的妄想,尤其在发现林渐寒个性泛滥、来者不拒的私生活后,温枕便更加排斥那种事情,连自己解决的次数都很少。
而现在,温枕就像个不得门路的小傻子,一番折腾,累得够呛,还是无济于事,干脆什么也不干了,抱紧自己,面无表情地靠在树下,任由体内的怪物越演越烈,意识也渐渐被拉扯进翻滚沸腾的海水中,最终失去了理智,在夜晚凉风中缩成一团,仿佛充满戒备的小动物。
温枕咬牙,单手扣紧了身后粗糙的树干,原本包裹着的外套无声滑落,肩颈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就在这时,一只手按住了温枕紧绷着的手背,那是一只极其冰冷的手,连掌心都没有温度,不像是活人的手,但对于温枕来说却如久旱逢霖,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那只手,冰凉的触感令他叹息。
是谁?温枕合着眼,模模糊糊地猜想着,是息九渊吗?不可能,息九渊不会一声不吭地出现,也不会有这样温柔的动作……是魇羲吗?那家伙甚至连人形都没有……
乱七八糟的画面里,飞快掠过一个轮廓不清的身影,温枕几乎要念出那个名字,但又有一只手轻轻覆盖在他的眼上:“知道你脸皮子薄,那就别睁眼,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他教过你这些吗?”
“他”?“他”指的是谁?温枕不解,张口想追问,但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已经压了上来,滚烫的唇被两瓣冰冷而柔软的唇覆上、碾压、撕咬,
直到重新被允许呼吸,温枕像溺水得救的人,急促地获取着新鲜的空气,生怕又被对方拉进可怕的漩涡里。
他这副狼狈相惹得面前的人发出了一声轻笑:“看来是没教过,说不准他自己都不懂这些,也好,我抢先了一步。”
温枕不明就里,但觉得对方说的肯定不是好话,人意识不清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也会幼稚没有逻辑:“为什么要教,我又不是不懂。”至于不懂什么呢,其实温枕也不明白,他的意识还在半空里飘着。
“既然懂,为什么急得哭出来,什么时候学会了嘴硬?”男人的声音很低,温枕根本无法辨识出对方究竟是谁。
听男人的语气,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
“我才没……嘴硬……”温枕一边强打精神,一边挣扎着试图起身,不料膝盖一软,整个人陷在了男人和树干之间,彻底动弹不得,“放开我……”温枕想召出祈祷,但手指才刚张开就被男人交扣着握住,将他整个人按在了树干上。
“这里和酒店主楼有一点距离,没人听到你的声音,如果害怕,可以喊,试试有没有人能来救你。”男人轻笑。
温枕当然没打算呼救,那不是他的性格,但这不妨碍他骂一句:“变态。”
骂的难听,可不知道为什么男人好像笑得更开心了:“你喜欢这么叫我?可以多叫几声。”
温枕:“……”很显然,对方的段位远在他之上,一开始就输了。
虽然说出来的话极其不正经,但男人的手却温柔得多,身体里困扰温枕的感觉犹然未消,不过那令温枕恐慌不已的浪潮起伏随着时间推移正在一点点消退。
“怎么样,比起他,是不是更喜欢我这么对你?”看着温枕不自觉地露出被顺毛的猫咪一样沉溺且满足的表情,男人唇角扯了扯,“那种粗暴没有教养的家伙,你喜欢他什么。”
谁喜欢谁?温枕不悦地反驳道:“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