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生她艰难,若非自己豁出命去,必定一尸两命,是以沈秋霜对李满月向来骄纵,内里难免有些幼时的亏欠。
沈秋霜拼命抱住李太傅的腿,被他踢到心口亦不松手,向来端方得体的面上蒙上一层淡淡的灰土,鬓发也在混乱间变得散乱。
她沈秋霜做了二十多年主母的体面在这一刻变得明珠蒙尘,荡然无存。
“老爷!是我的过错,是我没有教好月儿,可她出生那年恰逢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吉兆,你高兴地几日睡不着觉,还说她是上天的恩赐,是你官途顺平的象征,也正是那年,圣上封太子,你升任太傅之位!这些……你全都忘了吗?”
李松当然没忘!从前几多希冀,而今便有多少失望,他心口一阵一阵收缩,甚至不敢想槐王该有多愤怒。
“你以为她得罪的是谁?那是槐王!当今圣上亲封的异姓王?你又可知槐王有多受圣上恩宠!”
李松心内震颤,现在想想犹记得那日高殿之上的冷汗涔涔,心悸难安。
“庄王出事之时,有御史参槐王勾结庄王,意图不轨,你可知那御史是何下场!”
沈秋霜心头惊诧,不安已至极。
李松沉舒一口气,“圣上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说了一句拖下去,绞杀!”
那日高阶之上,圣上锦衣华服,开口便是生杀予夺,神情却淡然如水。
他甚至不问清缘由,只将上位者的手段与残暴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是一种怎样的恩宠,你们能明白吗?如今你的好女儿居然敢在槐王头上动土,是想连累全家陪她一起去死吗!”
李松越想越后怕,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槐王命人送她回来,是给足了我李家体面,若我不决断,岂不是公然与他作对,要怎样给槐王,给槐王府,给圣上一个交代!”
李满月早吓得浑身颤抖不已,她泪流不止,死死护住自己的肚子,摇头哀求道:“父亲,月儿知错了,月儿再也不敢了,求您,求您再给月儿一个机会!”
“机会?你做出这等丑事只顾自己享乐的时候可曾想过给李家一个活下来的退路,你是要以一人之力让举族给你陪葬啊!”
李松一脚蹬开奋力阻拦的沈秋霜,再不顾妻女嚎哭,喝道:“来人!把药端上来!”
婆子端着药盏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犹豫道:“老爷,这药伤身哪……”
李松却好似没听见一般,一把抄起药碗,蹲下身来不由分说捏住李满月的下颚,要亲自把这碗落胎药灌下去。
李满月吓得惊慌失措,瞳孔收缩着,汗和泪一并流下来,如雨般沾湿额发,嘴中呜咽着,比窗外夜雨还要凄凉。
沈秋霜也没了章法,可这落胎药伤身,有人甚至会因此而死掉,她不能,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去死。
她拉扯住李松的胳膊,哭求道:“老爷,不要!不要!她是我们的女儿啊!”
可李松早已下定决心,一臂挥开沈秋霜,将她重重掷在地上,右手更加用力捏住李满月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
药汤一点一点顺着喉咙喝进去,李满月目眦欲裂,可终究挣不过父亲的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落胎药灌进自己的嘴里。
耳边是母亲的哭嚎,父亲的咒骂,她被李松挥倒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