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武帝为贵妃赐姓,沈氏成了贵妃的娘家。
储位便不那么笃定了。
沈氏既然应允皇帝,那么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萧岫入主东宫。
书中被描述得感人泣涕的的爱情,在将所有事实讲明之后,与其说是情之所钟的不计后果,不如说是权衡利弊后的产物。
顾勋道:“陛下?”
萧岭想了想,道:“贵妃一定是个无比聪慧的女人。”
顾勋沉默半晌,回答:“实在聪明。”
聪明,却也恶毒。
萧岭便是贵妃一手教养,性格与不加掩饰的贵妃,太过相似。
她是故意的。
“为人君者或许忘情,但未必全然绝情,”顾勋道:“臣以为,倘无半点真意,在贵妃坠亡后,”被教坏了的,失去全部利用价值的萧岭会被武帝毫不犹豫地抛弃,他尽量斟酌着词句,“东宫,或易主。”
所以此生心软一次,就立了这么个祸害?
萧岭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那武帝还不如一直无情下去。
顾勋垂首,他心中认定了如今的帝王,与先前的君主并非一人,只道:“陛下,先帝一生,征伐拓土,兼并天下,内御群臣,大权独揽,唯一一次,非为时局考量,而从心,便险些酿成灭国之祸。”
唯一一次心软,唯一一次任性。
沈贵妃在武帝心中是何种地位谁也不知晓,但是武帝确实在她死后,并未废掉萧岭。
哪怕他也知道,这个性格阴晴不定的少年并不适合当皇帝。
萧岭看他。
顾勋头垂得更低。
这是一个恭顺的姿势。
在朝会上时,萧岭常常可见。
顾勋非是在同他闲谈,而是劝谏。
“当年沈贵妃宠冠六宫,先帝亦不曾令贵妃参与政事。”
武帝或许比谁都知道沈贵妃的聪明和危险,所以在权力上,他对这个女人近乎于苛刻。
而今,谢之容比当年的沈贵妃,更为危险。
沈贵妃有亡国之恨,谢之容受滔天之辱,这两人,都不是心甘情愿。
既然如此,陛下,你又怎么敢让谢之容染指帝国最中心的权势?
未尽之意,顾勋不言,萧岭却明了。
爱臣太亲,必危其身。
朱砂又干。
萧岭便以笔蘸朱砂。
室内一时静默。
萧岭蘸好朱笔,见顾勋还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一笑而已,道:“侧君,伸手。”
顾勋不知皇帝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地伸出手,送到萧岭面前。
朱笔落到掌心上。
朱砂湿冷,狼毫锋硬,刮在掌心中,微微有些痛痒。
脚步声隐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