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狩人”的滋味。
他手持着大刀,朝着那个怀抱着婴儿的少妇走去。那个少妇不断朝着他磕头,咕里唧哝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不过他也能猜到,这个少妇是在向他求饶,求他放过襁褓里的孩子。
他望着那个少妇,虽然蓬头垢发,面黄肌瘦,眉目间却十分慈祥,有几分像他的乳母。
他犹豫了。
“你要记住,这帮南人只是和猪狗一样的畜生而已。你要像训狗一样训他们,否则,这些畜生就会反咬你一口。”完颜鸿亮抢过他手中的刀,挥向了那个跪地求饶的少妇,要当面给这个侄子上一课。
手起刀落,鲜血喷在了完颜胜的脸上。
他至今还记得那个瞬间,原来新鲜的血是温热的,是浓稠的,是咸的,激起了他刻在骨子里嗜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浑身战栗,飘飘欲仙,比这世上所有最高的享受还要让人愉悦。
呵,原来,这就是杀戮的滋味。
他感觉掩藏在心底的东西就要破茧而出——
是血,不过,不是妇女和婴儿的血,却是完颜鸿亮的血。
一柄长剑贯穿完颜鸿亮的身体,他如山一般倒下。所有人都惊呆了,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连那少妇怀抱中的婴儿,也忘记了哭泣。
那柄插在完颜鸿亮胸前的长剑,仍在嘶嘶龙吟,剑柄上刻着“宵练”二字。
完颜鸿亮死了,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他都不知道是谁杀了自己。
完颜胜却看到了。
他抬起头,如日中天,眼前一片发黑。只见一个身影,有如天神降临在燕州,奇袭制胜,夺回了燕州。
从此,他心中永远铭记那个身影,还有那个名字,颜巽离。
此刻,他方才知道,自己心中破土而出的是什么——
是成为强者的决心。
他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夺回燕州。
他要让不可一世的颜巽离,在他面前彻底认输。
二十年后,他终于做到了。
……
……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颜巽离站在太极殿前,居高临下,死死盯着一步一步走来的完颜胜,眼神闪过绷紧着筋骨,全力克制住,想要拔出宵练剑,杀掉他的冲动。
完颜胜,而立之年,却已经是北金国真正的掌权者了。此人虽然年轻,行事果断狠辣,他本是第三子,若论长幼尊卑,这个太子远远轮不到他来当。但他在朝中蛰伏数十年,先是设计害死了前太子,又不断发展自己的东宫势力,将自己的皇帝老爹架空为傀儡,如今北金朝中,大臣只知太子之言,不知皇帝之命。
他派出使臣前去议和,没想到当朝太子完颜胜竟然亲自南下,来到京城和自己缔结盟约。
难道这个完颜胜,当真不怕自己一剑击杀了他吗?颜巽离眼神中出现了戾气,二十年前,自己在燕州城一剑击杀了当时的储君完颜鸿亮,今日也该一剑击杀了这个完颜太子。
“完颜太子到——”
宦官扯着嗓子叫道。
颜巽离收起了眼底的杀意,对面前的完颜胜露出冷冰却不失礼数的笑容。
完颜胜敢亲自前来签订盟约,是因他有绝对自信,就在昨日,颜巽离接到军情,北金将领率十万大军压境边境,不仅夺取孤立无援的燕州易如反掌,更可挥兵南下,直取京城。有绝对的实力做保证,这个完颜胜笃定赌自己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小子,当真是狂妄至极!
……
完颜胜等北金使臣入座后,宴会开始了。
分叙宾主后,完颜胜站起来,对着御座上颜巽离敬酒道:“说起来,本王与摄皇帝实在有缘,若不是二十年前,摄皇帝一剑击杀了我大伯父,如今这太子之位,可轮不到本王做。如此说来,本王该好好谢过摄皇帝。”完颜胜精通两国语言,能够说着一口流利的官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