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闻到一阵“哗啦啦清脆”的声音,剑锋划过空气的声音,宵练剑像是击碎了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那里,并无一人,也无幽灵,只是立着一面铜镜,却是被宵练剑击碎了。
此面铜镜,名为“止水鉴”,乃是本朝太祖皇帝所立,说是要每日上朝前照镜子,用以警戒自己,以正衣冠,以正风气。到了夜间,这面止水鉴会被围上帷幕,想来夜间有风,将帷幕吹掉了。
原来,没有什么林若晦的鬼魂,只不过是他自己的倒影。
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颜巽离稍稍清醒了过来,却更加痛苦。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步步地到了这幅田地。
他回首,望着大殿之中的龙椅,就是这张龙椅,犹如诅咒一般,让他堕落成这个样子!
他心中生出一种怒火,想要用宵练剑,一刀劈了这张椅子。
他一步一步朝着那张龙椅走去,举起宵练剑——
最后一刻,他却收起了宵练剑,鬼使神差般地,他坐在上去。
坐在这张龙椅上,所有的疑惑都消失不见,一种安心感随之而来。
他的眸中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犹如被林若晦夺舍了一般。
他早已没有了回头之路了,更何况——
他也不想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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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他宴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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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后,京城中却又下了一场雪。
金瓦白雪,红墙银衣。春寒料峭,薄薄的春雪落在伫立了三百年的碧瓦朱甍上,庄严,肃穆,沧桑,黄昏之中,却似日渐垂暮的老人。
太极殿前的白玉石阶上,一行人踏雪而来。
为首之人,是个身材高大男子,约摸三十左右,身着紫袍,腰系玉吐鹘,佩金蹀躞,被发左衽,虽是异族打扮,却是说不出的尊贵。
此人乃是北金国当朝太子完颜胜,也是北金国真正的掌权者。他南下京城,为了和谈。
完颜胜一步步登上白玉石阶,望着伫立在太极殿前的颜巽离,犀利的眼神炙热了起来。
这一刻,他已经等了有二十年。
……
二十年前,完颜胜只有十岁。
他从小在大伯父跟前长大。他的大伯父,完颜鸿亮,是当时的太子,金国储君。完颜鸿亮,极其喜爱这个天资聪慧的侄子,南征北战,都带在身边。甚至有流言说,这个孩子,其实是他和弟媳私通后生下的孽障。
不管完颜胜的父亲究竟是谁,他始终都是一个纯粹的金族人。
金族,是北境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一个只崇尚强者的民族,他们觊觎着南朝的土地、财富、女人,对不堪一击的军队嗤之以鼻,认为他们都是废物,唯有对镇守燕州的沈承影,还忌惮三分。
燕州城破,沈承影身死,南人军队落荒而逃,从此以后,金族人再无顾忌,在抢占的城池中享受杀戮与狂欢。
彼时只有十岁的完颜胜,跟随大伯父完颜鸿亮来到燕州巡视,看到被俘虏的南人们不论多寡,皆垂首匍伏,引颈受刃,无一敢逃,任人宰割。
那些南人们哭喊着,请求上苍垂怜,求放过一条生路。可那他们哪里知道,沈承影战死后,南人皇帝老儿,早就打算携着三十个老婆南下迁都避祸去了,哪里还会顾忌得上他们这群贱民。
国破家亡,这些下贱的南人们就如同被赶出羊圈的牛羊。
完颜胜来到燕州城时,屠杀已经进行了七日。城中到处都是死人骨,河水已被血染成了红色,满城腥气弥漫,哭天喊地的声音贯彻整个城池,族人们以杀戮为乐,已近乎癫狂。
彼时的完颜胜,虽只有十岁,却被这种场面刺激着,他感觉,自己的内心中,似乎有什么破土而出。
“你如今也有十岁了,也该尝尝这滋味了。”完颜鸿亮递给他一把大刀,用眼神示意他,杀掉跪在地上的一个少妇,那少妇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
完颜胜接过大刀,被满城血腥气刺激着,他心跳越跳越快,在急遽的心跳中,他萌生出一种别样扭曲的快感,那是狩猎野兔羔羊所不能带来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