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郎喜得眉开眼笑,“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鲁仲愤慨离去,却忽然想起来姬澄明,一回头,却发现人群之中,并无他的身影。
……
小花园中,戏台子上的戏子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唱的是金陵笑笑生写的话本《桃叶渡》,讲的是名为桃叶的少女,因家道中落,便卖入娼门之中,流落风尘,幸而成为贵公子王献之的爱妾,得以有了立身之地,却因正妻妒忌,惨遭陷害,桃叶不忍欺辱便落水而亡,她的魂魄徘徊在桃叶渡,日日夜夜护送着往来渡江的王献之的故事。
这故事虽不是什么新奇故事,但因这台上的小戏子口齿伶俐,唱得声情并茂,传神动人,正正勾起台下人的一段惆怅心事。
一位美人坐在台下,她见戏台上那名扮演“桃叶”的小旦饱含冤屈,自投水中,以证清白,轻轻叹了一口气,“赏。”
旁边的侍女应了一声,“镇国公主有赏。”便从桌子旁堆满的散钱内抓了好几把,说着,向台上便一撒,只听豁啷啷满台的钱响。
她站起身来,身后一连串的婢女恭声说道:“镇国公主。”
“看了这会子的戏,我也乏了,要去外面赏花走走,你们就不必跟着了,让小戏子们继续唱着,我便走边听着。”
“是。”
自上次的阮儿被颜巽离打死后,沈红蕖有许久时间没到这玉姬公主府上。她今日此番前来赴这东篱宴,为的就是见到许义山。
尽管如今有有素姐姐的倾力相助,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她要寻到更多的人来帮助自己。她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许义山,若他能够助自己一臂之力,那是最好。
到底有多少胜算,她并无把握。
但是,哪怕注定要失败,她也要试一试。
戏曲中的桃叶宁死不屈,自投河中以证清白。可她不能,她要活着,不为自己,为的是那些含冤而死的故人们。
她独自漫步在这香径之中,心中思绪万千,一阵清风吹拂,花枝摇曳,她的发髻有些松弛,稍稍一动,头上的芙蓉花簪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身旁并无婢女跟随,她正要弯腰拾去,忽然,一只手,却先将她的芙蓉花簪拾了起来。
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之中,透着淡淡的青色。
她抬手拢了拢头发,抬头看到替自己拾起金簪之人,逆着光,她的瞳孔微微一缩,看不真切,心中却是没由来的一痛,待看清眼前之人,那一刹那,是使人心酸眼亮的一刹那,忽的一下,眼圈一红,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
只听远处茱萸花坞里笛韵悠扬,歌声婉转,那小戏子们咿咿呀呀地唱着悲欢离合,“裙腰芳草拒长堤,南浦年年怨别离。水送横波山敛翠,一如桃叶渡江时。”
原来那桃叶虽成了河畔里的女鬼,却因一腔痴情感动了上苍,上苍便让她成了水神,庇护渡船的众生,她也因此,能够再和王献之相见。
只不过这次相见,却是人神两别。
从此后便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沈红蕖痴痴地站在那里,芙蓉面上滚下两行清泪,就连她自己也不知,见到一个陌生之人,为何自己会忽然流泪。
许是这戏台子上的小戏子们唱得太动情了罢,许是那戏词勾起了她悼怀念故人的情思罢,她有些举足无措,狼狈万分,她想掏出手帕子,却遗落在别处。想要抬手用衣衫去擦拭泪水,但如今的她身着华衣锦服,那般雍容华贵,却唯独不能拭泪。
忽然之间,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手帕子,原本是极冷的苍翠,却已经洗得泛了灰白,那颜色倒多了几分温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