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太后望着山间的红叶道:“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或许你已经见过姞姓之人,却不自知罢了。说起来,这姞姓,和本朝历史也颇有渊源,乃是巫觋一氏最为尊崇的姓氏……”
巫觋一氏?沈红蕖好像在哪里看到,她绞尽脑汁思索,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巫觋一族,历史悠久,更甚过我们京兆上官氏许多。这上古一族,女为巫,男为觋,女尊男卑,只有最出色的巫者、和极为少数的觋者,才能继承姞姓,轩辕一脉,正是起源于巫觋一族。当初,若非姞真人醉心于修道,如今这皇位,未必就属于太祖一脉了……”
上官太后注视着沈红蕖,缓缓道来,她还要继续说时,忽然,有个小道童前来,说是张真人已经备好了明日法事的仪式章程,还请太后前去过目。
上官太后起身,要往玉皇殿去,沈红蕖本要跟随一同前去,太后说:“红蕖,你就不必去了,你们年轻人,对那些繁文缛节不感兴趣的,这里风景好,你就在此玩赏一番吧。”
沈红蕖答应了个“是”。
……
太后离去后,沈红蕖独自留在这赤霞亭,静静思索着刚才那一番话。
她想起来了,之前是在哪里看到“巫觋族”,是在那一日,她被封为镇国郡主后,前去宫中领赏,在绛云阁中,等候颜巽离到来之前,在书架上翻出一本本朝史书,上面有一行小字写道:“轩辕氏与巫觋一脉相承,实属同源,守护相望,一荣皆荣,一损俱损。”
看来,这大觉观的开山祖师姞姌道长,便是这巫觋一族最为出色的巫者了。最让她心中颇感疑惑的是,为何太后会说,若非是姞道长醉心于修仙问道,当初这皇位,恐怕就不属于本朝太祖了……
这话,实在有些大逆不道啊……
还有,太后为何要告诉她这番话,她正思索着,一阵清风吹拂,一片红叶飘落在了她鬓间,她抬手拂去,不小心却将桌上的一只白玉酒盏扶落下去,那酒盏顺着台阶,叮叮咚咚地滚落下去,噗通一声,像是掉进了溪水之中,只听传来下面传来“哎唷”的一声。
沈红蕖从赤霞亭往下望,却见溪水处站着一个年轻道人,肩膀挑着担,担中盛着水,手中却握着那一只白玉酒盏,此人是大觉观中名为“钟澄空”的弟子。
“小师父,那是我掉的酒盏,没有砸到你吧?”沈红蕖喊道。
钟澄空握着酒盏,抬头望去,只见万壑红叶之间,有一极清丽的女子倚栏眺望,衣袂飘飘,犹如姑射仙子,不由得痴了。
“小师父,小师父?”
钟澄空猛地回过神来,忙低下头去,耳根子已经红了半边,结巴道:“没……没砸到,我……我这就将这只茶盏为贵人送去。”
“不必麻烦小师父了。”仙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唯有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山涧。
钟澄空迟迟不肯离去,直至溪边的水,溅湿了衣衫,浑身发冷,这才醒悟,握着那一只白玉酒盏,恋恋不舍地离去。
刚转身,却看到了溪水边另外一名道士,想来他刚才的行为都被人看见了,不由得面色窘迫道:“六师兄,我……”
那名被唤作六师兄的道士抬眸望了一眼人去楼空的赤霞亭,淡淡说道:“快回去吧,师父在等着了。”
……
当晚,沈红蕖宿歇在大觉观的厢房中,奔波劳累一整日,她也颇为疲惫,兼之今日吹了山风,受了些风寒,到了夜间,旧疾复发,又咳嗽了起来。
杨嬷嬷道:“郡主,要不要传随行的太医过来瞧瞧?”
沈红蕖压抑着咳嗽道:“不必,我这是旧疾,无数大夫看过了,都还是那样。况且,眼下这个时候,想必太后已经睡下了,又何必惊扰,我再吃一粒玉津丸止止咳就是了。”
原来她这咳嗽,是打小就有的病根。幼时,阿娘家境贫寒,无御寒衣物,她自小便受了寒,到了楚云阁,在绿柳手底下讨生活,更是朝打暮骂,夜夜去女儿河畔浣洗衣物,她那一双小手浸在冰冷的河水里,寒气入侵,这嗽疾便加重,每逢春秋两季,必要咳嗽个十几日。
这时,她的房门外传来敲门声,小橘前去开了门,原来是一名小道士前来送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