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此时,陆丽仙也忍不住几分哽咽,她是过来人,如何不知,蕖香此次前去,如入龙潭虎穴,凶险至极,恐怕是再难脱身。
此刻的蕖香,经过一番梳妆打扮,十分明艳动人,可是她那一双秀目,却再无昔日的灵动神采,只余下饱经风霜的沧桑,还有欲语泪先流的哀伤。
她对着陆丽仙、林疏玉行了大礼,郑重地说道:“我去也,莫牵挂。”
告别之后,她只身前往女儿河走去。
这一次,她不再怯懦,不再卑微,而是昂首挺胸,一步一步地朝着前方走去。
这一次,不为自己,是要为他们,她定要去问个明白!
……
七月初七,临近黄昏时分,热辣辣的日头虽渐渐落下去了,可这女儿河畔热火朝天,热闹非凡。
这一拨所有参选的女孩子均已亮相,表演过才艺,本次的七月七花魁之选,业已到了尾声。
“可还有姑娘,要上来表演才艺?”台上站着一位先生,他是本次主持花魁之选的老赞礼,只见他白发如银,但腰板挺直,精神矍铄,眼神扫过台下众姑娘,中气十足地问道。
台下并无人回应,众人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说今年花魁之选,确实精彩。
若论容貌姿色,自然是丽春院的潘婉儿拔得头筹,谁人不知,这潘婉儿生得是纤巧婀娜,貌比王嫱。那一份活泼明艳,当真是艳压群芳。
但若论才艺,却推长乐坊的秦桑子,她跳的一支“飞燕舞”,真真是妩媚风流,远远观之,其舞步若人手执花枝,颤颤然,飘逸至极。
她们二人,倒是不分伯仲,选了一个当花魁娘子,恐怕那一个不服气。众人议论纷纷,说个不停。
这老赞礼巡视一遍,见无人应声,正要说“本次花魁之选就此结束”的话语,谁知,正当此时,忽传来一声清丽的声音——
“还有我。”
人群之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众人惊讶,四处张望,不知究竟是何人。
“何人说话,报上名来。”老赞礼巡视一遍,说道。
“来人沈蕖香。”
只见人群中走了出来一位少女,拥挤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分了两列,为她让出一条路,皆因她太过耀眼。
这位女子,一袭红衣,在泣血般的晚霞中走来,明艳动人,恍若九天神女,灿若旭日照芙蕖,清若晓风拂过杨柳岸。真真是以玉为骨、以花为情的绝世佳人。
所有人屏气凝神,生怕惊动了这位女子,唯恐哈出一口浊气,这位神女就飞走了。
绿柳猛地听到“沈蕖香”这个名字,心中一惊。
她亲自调教的可儿,今日名落孙山,竟是连个三甲的花妖也没捞着,心中本就不快。又听闻下人来报,说是蕖香一夜未归,想来是偷偷跑了,更是气恼抓狂。
刚刚她正破空大骂,教训那几个婆子做事不妥当,又让那个贱蹄子跑了去,忽听闻“沈蕖香”的名号,十分诧异,疑是蕖香归来,只是那贱婢子姓陈,何来姓沈,难道说不是同一个人?
她吊梢眉一挑,三角眼一瞧,只见台上站着的那个美人,虽说和之前灰头土脸的蕖香大不相同,可仔细一瞧,那模样,那眉眼,不就正是逃走了的蕖香吗?
当下这绿柳恨得牙牙痒,恨不得将蕖香拽下来,狠狠抽几个耳刮子。不过当她看清蕖香的装扮,又害怕地浑身颤抖起来,那身大红金凤妆花缎裙,还有一支芙蓉花簪,不都是陆丽仙当年的东西吗?!
如此说来,岂不是她的旧主陆丽仙回来了!!
绿柳此时也顾不得蕖香,东张西望,想要寻找陆丽仙的人影。
可她哪里知道,陆丽仙并不在人群中,而是站在了不远处的高台之上,将这里的情形一览无余。
陆丽仙自然是看到了绿柳,她鄙夷地冷笑一声。当年,她手底下的两个丫鬟,一个是莺儿,一个是绿柳,她对这两个丫鬟算得上仁至义尽,赏了他们不少体面首饰。
可这绿柳贪心不足,一心想要攀高枝往上爬,气量极小,容不得人。明明知道蕖香对她有恩,依旧对蕖香极尽刁难,真是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若非蕖香命大,否则就要折在这个狠毒妇人手中了。
这个仇,她倒要替蕖香报上一报。
陆丽仙对着石磊吩咐道:“石磊,你放出消息去,就说绿柳一直都知道我的行踪,当年我逃走,也有她的一份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