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铁牛跌脚捶胸道:“唉!我紧赶慢赶,走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到了这金陵城,还是错过了!”
离了玉皇庙,曾铁牛打算在金陵城再待一日,也好见见世面,只不过,女儿河的秦楼楚馆,他是不敢去的,只得再寻别的去处。
他听表哥说,那金陵城内最大的瓦肆“莲花棚”,十分热闹,便向那位老爷子打听了方位,一路赶来。
待他来到这莲花棚,竟是比玉皇庙还要热闹几分,有小贩用竹竿挑着纸糊架子,到处转悠,叫卖着各色果食、种生、花果之类的杂货,台子上正上演着《目连救母》杂剧,台下的观众人山人海,瓜子皮果皮落了一地,几乎堆成了小山。
台下的看客,无人关心台上戏子唱的什么,都是高谈阔论着,七月初七的那一场花魁之选,那沈红蕖是怎地横空出世,靠着一曲《凤来舞》,惊艳四方,摘得了那花魁娘子的桂冠。
曾铁牛一听这个,便来了兴趣,刚准备拉个小板凳坐下,谁知那小贩竟走上来兜售瓜子吃食,原来是不买瓜子茶水,不能听那说书人讲故事。
无奈,曾铁牛只得花了一百文,买了一盏茶水,一碟果子,一盘瓜子,才能继续听那说书人继续讲着那一日七月初七发生的事情。
那说书人,是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子,他一拍惊堂木,说道:“七月初七,前来金陵城观礼的人,可谓是人山人海,几乎将整个女儿河,围得水泄不通。”
“待到了黄昏时分,那女儿河所有的姑娘,都已经亮相,众人正在争,到底是潘婉儿更胜一筹,还是那秦桑子更胜一筹。眼看着那花魁娘子的名号,就要落在她二人身上,谁知,就在这时,来了一位女子。身着一身红衣,横空出世,手持一柄长虹剑,跳了一曲名为《凤来舞》,震慑了所有人。”
那说书人心潮澎湃道:“呵!老夫在这金陵城活了大半辈子,自打这女儿河舞,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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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蕖香……蕖香……”
画舫中,帘幔内,有一美人,半倚在榻上小憩。
睡梦之中,她似乎听到了这一声遥远的呼唤,让她不由得回想起了从前。
回想起那一日,七月初七。
……
那一日,陆霁、五姥姥、珠儿,还有虾子巷的众人都在火灾中丧生,蕖香悲痛欲绝,她不肯和林疏玉离开金陵城,她立志要为虾子巷含冤而死的众人,去问个明白!
林疏玉却不同意,她拉扯着蕖香的衣袖,十分恳切地说道:“好妹妹,你若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再难逃出去了。你好歹想一想陆霁,若他还活着,他一定希望你远走高飞,自由自在地活着。”
蕖香木然道:“大家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一个人独活下来,又有何趣,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
“林姐姐,你莫要劝我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要为阿霁哥哥,为五姥姥,为珠儿,为虾子巷所有冤死的人们,为这一次所有死去的无辜人们,去争个明白!”
蕖香立在晨曦霞光之中,身形那般单薄,面色苍白,眼神黯淡,再无一丝光彩,却有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然。
洞察到她的心境变化,也猜到了她接下来要做什么,陆丽仙沉默良久,沉声说道:“蕖香,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蕖香决绝道:“我若不为他们问个明白,其心不改,我心无悔。”
陆丽仙眸中闪过赞叹钦佩之情,颔首说道:“既如此,你随我来,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
陆丽仙从匣子里拿出了一套十分贵重的大红金凤妆花缎裙,这缎裙虽有些年头了,却依旧是奢华无比。
陆丽仙对着蕖香说道:“这身衣裳,还是当年选花魁时,碧桃、蕙兰,还有我三人一起缝制的衣裳。如今,我不需要这衣裳了。可巧,你现在的身形,与我当年差不多,也不用改了,直接就能穿。”
说着,她亲自为蕖香穿上了衣裳,又为她梳妆打扮。
敷粉、施朱、画眉、点唇、额黄、斜红、花钿、面靥。陆丽仙的动作又轻又柔,很快,菱花镜中的人,就从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明艳的美人。
最后,陆丽仙拿出了一支花簪,正是那一支芙蓉花簪,她将这芙蓉花簪插在了蕖香刚刚梳好的飞天发髻上,叹道:“这一支发簪,原是我当年博得花魁娘子名号的彩头。今日,我将这一支芙蓉花簪送给你,愿你此后……平安遂顺,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