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话后,云洲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见裴冽茫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面无表情地说:“你如果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
话毕,云洲就撑着伞转身进了公司大堂。
恍惚间,云洲觉得在这个场合里,备受煎熬的不止裴冽一个人,他自己也是一样。
继续呆在这里只会让他更加烦躁。
他不想看见裴冽,哪怕对方明明是这样卑微、落魄又臣服的姿态,可是他的心里,没有了当初第一次见到裴冽在裴云洲的追悼会上悲痛欲绝的时候的快意了。
“洲——”邀请函还没有送出去,裴冽想要再一次叫住云洲,但这一回,云洲连头也没有回,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大雨里。
保安见云洲和外面那个怪人待了一会,猜测那怪人可能是云总认识的人,说不定就是来找云总的,本以为云总出面就能把人弄走,没想到云总自己一个人进来了,而那个怪人还留在雨里,甚至比先前脊背挺直、抬头仰望的姿态更加落魄。
他跪在瓢泼大雨里,下了大半天雨后,地面上的积水早已深到能够没过膝盖,保安无法想象,一面是豆大的雨点直往身上砸,一面是冰冷的雨水浸泡膝盖,脆弱的人体要怎么才能受得了?
“云总,您……”保安迟疑地看了云洲一眼,欲言又止。
他从前在公司大会上远远看过云洲一眼,他们这位总裁的唇边总是泛着柔和的笑意,眼尾也微微上挑,让人如沐春风,可是现在,云洲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角的笑意消失不见,甚至隐约带了一点红痕,像是情绪不太好的样子,就连眉心都微微蹙起,看起来很是疲惫。
“没事,别管他了,”云洲向保安点了点头,“谢谢你来通知我,王队。”
“那,那个人……”保安不确定地又看了裴冽一眼,“他如果晕倒了,我们要送他去医院吗?”
“我说了,不用管他,我已经劝过他了,是他自己不走的。”云洲漠然道。
保安犹豫地点头应下,忽然又觉得眼前的云总有点陌生。
不过,既然是顶头上司的命令,他照做就是。
大概是身体的温度实在太高,哪怕冰冷的雨水打在头顶,也无法刺激混沌的大脑恢复清明,裴冽颤抖的摩挲着仍留在自己西装口袋内侧的邀请函,那是他全身上下唯一一处完好干燥的地带,就在半分钟之前,这样的地带还有三处,可现在,只剩下了这张邀请函而已。
“我是来做什么的呢?”裴冽喃喃自语,“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安全感的缺乏令裴冽下意识在衣服里寻找云洲的旧照片,以及悬挂在心口的金刚石项链,可是指尖什么都没有探查到,只摸到了自己紊乱的心跳。
“我的照片和项链哪去了呢?”裴冽茫然地抬起头,努力回想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大脑立刻就涌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裴冽试图不去理会头疼,可是越想越茫然,越想头越痛,记忆似乎停留在了自保安耳中听到“云总”时内心克制不住的窃喜和近乡情怯,但那个时候,他明明感觉到胸前还有一个坚硬的东西存在。
对了,洲洲,洲洲呢?
裴冽顾不得寻找丢失的两件东西,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洲洲到底来了没有。
晕眩的大脑虽然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但身上的衣服比听到洲洲要来的时候湿了不少,不用想也知道已经过了不少时间,怎么还没有见到他的洲洲呢?
他还没有亲手把邀请函交到洲洲的手里呢。
对,保安,他得问问保安。
裴冽艰难地扶着地面站起,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让他保持直线行走都很困难,只得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向公司大堂的方向,每一步都那么艰难,每一步都差点摔倒,若是有人在旁边,一定会忍不住上去搀扶他一把。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公司大堂里开着温暖的热空调,裴冽一踏进门,就感觉到落在身上的雨水立刻止住,一阵暖气将他包裹,可是他非但没有感觉到温暖,反而打了个寒颤,因为环境的骤然改变变得更冷。
“这位先生,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送走了云洲的保安见这个怪人进了门,不禁在心里想,云总就是云总,一出马事情就解决了,一开始果然是自己多心了,这个怪人这不是马上就进来躲雨了吗?
衣服上的水不断滴在干净的地板上,敞亮的公司大堂里,好像只有自己脚下这小小的一平米是脏的,裴冽恍惚间有种“乡下人进城”的卑微和局促不安,好像他的出现,扰乱了干净的环境一样。
可明明他是裴氏的新晋总裁,是裴氏实打实的掌权者,见过不知多少世面。
“我、我就是想来问问,”裴冽的声音依旧沙哑,甚至因为莫名的自卑不自觉地结巴了起来,“洲、云,你们云总来了吗?”
闻言,保安奇怪地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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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眼。
这个怪人怎么在这里问他云总来了没有,云总刚刚不是还在外面和他说了十分钟的话?难不成,这个怪人不认识云总,不知道刚才那个人就是云总吗?
“云总刚刚不是还和你聊了几分钟,刚刚才上去呢,”保安无语地说,“这位先生,你究竟是有什么事要找云总?我们云总很忙的,你要是刚才没有和他说,就和我说吧,我会帮你转告我们应特助的。”
混沌的大脑没有分析具体话语的能力,有的只剩下对关键词的天然敏感,“这位先生”四个字,就像一把钝刀,一道道划在裴冽的心上,让他的神志不自觉地又陷入了恍惚。
好像,那一夜他拍下洲洲的画的时候,洲洲就是用这四个字来称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