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皇贵妃是在两天后四月十九过世的。
听侍女说当天皇贵妃精神出奇地好,早起喝了一碗大米粥,又叫她领着到廊下看花,还换了一身年轻时候最鲜亮的衣裳,当时她都以为老天开眼,会让娘娘否极泰来,后来才晓得是回光返照。
午后皇贵妃说要回屋歇憩,等了快两个时辰还不见苏醒,侍女大着胆子进殿,这才发现那榻上的人已没了气息。
庆妃说给郁宛听时不胜唏嘘,“皇贵妃大概是病糊涂了,脸上涂脂抹粉,披红挂彩,看上去着实有些不伦不类。”
皇帝当然不能让她就这样下葬,让人洗去那副腌臜不堪的装扮,另换了正统式的入殓妆,连那件穿红着绿的衣裳也给扒了下来,改成深紫色寿衣。
郁宛沉默着没说话,她大概能猜到苏佳氏当时心情,不外乎想以年轻时候模样下葬,好唤起皇帝最后一丝旧情,可她忽略了岁月的残忍,而她在乾隆心里也早就不复当初了。
如今也不过是一座泯然众人的牌位而已。
庆妃道:“除了三阿哥六阿哥、和嘉公主这几个亲生的,皇帝还叫永璇永瑆、还有大阿哥之子皇孙绵恩一并为皇贵妃穿孝。”
这都有点打皇贵妃脸的意思了,永璇永瑆当初是被六阿哥顶替过继才躲过一劫,大阿哥更是与三阿哥一齐在孝贤皇后的丧仪上被皇帝申斥,皇帝专程找了这几个人,是生怕别人想不起皇贵妃的家丑么?
反正庆妃看着格外讽刺。
郁宛叹息,“圣心难测,咱们谁又能知道呢?”
或许皇帝仍恨着苏佳氏,又或者他已经原谅了却嘴上不饶人,才以此来表明态度——不管怎么说,皇贵妃的尸身已经收殓,葬礼也会极尽哀荣,这便是苏佳氏一家仅存的体面了。
庆妃看她多走两步路便冒汗,忙扶她到连廊上坐下,拿帕子帮她擦汗,又抱歉道:“怨我多嘴,本来这些事不必告诉你的,还是让你安生养胎最好。”
“无妨。”郁宛摆手,她本就愿意听八卦,庆妃也不过投其所好而已。
不过她倒是奇怪庆妃这几天尽往永和宫跑,“你不去看贵妃娘娘么?”
魏佳氏刚没了儿子,听说还差点惊动胎气,这不又请了几个太医走马灯似的为永寿宫看诊,庆妃很应该多陪陪她才是。
庆妃撇撇嘴,“她才不稀罕我呢。”
她也想好好安慰魏佳氏,可魏佳氏半点不领情,还叫人把她赶出来。她看魏佳氏也不怎么伤心,永璐死后,庆妃着实大哭了一场,魏佳氏这个生母倒跟没事人般,只让人将永璐生前旧物拿去宝华殿烧化,她自己则一心一意顾着眼前这一胎,还有工夫帮皇后料理皇贵妃的丧仪——说是从没经历过婚丧大事,得学着历练。
庆妃都快气死了,天底下怎么有这种额娘?她对魏佳氏都有些齿冷了。
郁宛劝道:“这定是你误会,世上岂有额娘不爱孩子?要么是已经痛彻心扉,只不叫你看出来。”
见庆妃噘嘴不言,郁宛换了个方式,“你可有仔细检查过送去宝华殿的衣物?”
“衣物怎么了?”
郁宛提示道,“是否桩桩件件都对得上?就没少一两件?”
庆妃恍然,似乎真少了几件,里头还有她亲手做的,被魏姐姐自己留着了?
郁宛笑道:“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你俩朝夕相处多少年了,若连这种事都信不过,那令贵妃真是枉认了你这个姊妹。”
庆妃心里已经软化,嘴上却不肯动摇,“反正她现在用不上我,我才懒得触霉头呢。”
又靠近些摸了摸郁宛肚子,“好孩子快长大,干娘还等着给你压岁钱呢。”
郁宛忍俊不禁,“又不是过年,给什么压岁钱,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庆妃最忌讳人家说老字,好姊妹拌嘴也不行,本来她就为鬓边冒出的一根白头发懊恼呢——单论年岁,她其实比魏佳氏还年长些,今年已经足三十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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